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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思绪潮起潮落、纷杂反复,烟儿低头时?那清浅黛眉下的姣丽面?容却总是飘浮在郑衣息心头。

“回府。”出东宫大门时?,他倏地勾起了笑意,与双喜这般说道。

驾马回郑国公府的路上?,郑衣息只觉得风清木秀,连街道两侧丛生的杂草也?显得那么精巧可爱。

积压在心头的阴霾消弭的干干净净,悦然之下,他甚至还大发?善心地扔了一袋银子给路边行乞的痴儿。

双喜不知所以,却总觉得世子爷如此反常的神态与烟儿有关。

行到郑国公府的红漆木大门前,郑衣息先一步跨进门槛,步伐间染上?了几分松快之意,而?双喜却负责把两匹马领去马厩之中。

马厩旁便是一处通往府外的角门,便见正老太太院里的连霜正立在角门处,眼眶微红,神情戚戚。

双喜忙走了过?去,笑问:“连霜姐姐怎么在这儿。”凑近后?瞧见了连霜的面?色后?,只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连霜抹了抹眼泪,只含糊其辞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个小?姐妹病了,被挪到府外去了。”

双喜还笑着安慰她道:“连霜姐姐别伤心,待她大好?了,自能回府来伺候。倒时?她又能和连霜姐姐一起作?伴了。”

连霜虽是勉强应下了双喜的话,可背过?身时?却说了一句“只愿她再也?不回来才是。”

郑衣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前段时?日身上?的那股沉郁之气荡然无存,脸上?也?不见半分恼怒之色。

走进澄苑时?可把庭院里的小?武和无双吓了一跳。

小?武舔着脸迎了上?去,只说:“爷,新房都已收拾妥当了,各处都挂上?了喜字和红灯笼。”

郑衣息敷衍地应了下来,旋即就要踏上?石阶,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谁知才走了两步,小?武便接着说道:“还有那哑巴,我也?让她挪出正屋了。那正屋是爷和世子夫人……”

话未说完,小?武已挨了郑衣息一脚,心窝处传来一阵钝痛,踢得他立时?跌在了地上?。

“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吩咐?”郑衣息匪夷所思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小?武,恼火到了极致,已是在疑惑这个奴才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做他的主。

小?武心口痛的不得了,可抬眸瞧见了郑衣息气得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的样?子,连痛也?不敢呼,只道:“爷,您消消气,都是奴才不好?。”

“还有。”郑衣息眯起了眼睛,冷厉的狠意从漆色的瞳仁中泄出,“谁让你喊她哑巴的?”

小?武迎着郑衣息突如其来的怒火,心里既是惶恐,又是懊悔。他还是太自作?聪明了一些,自以为揣摩到了郑衣息的心思,却不知这位主子对那哑巴的心思极难琢磨。

“去领五十大板,不死就继续伺候着。”郑衣息冷冰冰的吩咐落了下来,小?武已仿佛丢了半条命。

五十大板,即便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郑衣息立时?就要去寮房寻烟儿,可圆儿不知为何正立在寮房外头,瞧见郑衣息走过?来的身影后?,好?似护犊子一般护在了寮房门前。

“世子爷。”她唤了一声,眸子里有惊惧掠过?。

郑衣息对圆儿的态度尚且还算和煦,且他如今心头盈润着些对烟儿的愧疚,说话时?便没有往日里那般冷硬。

“你家姑娘可大好?了?我去瞧瞧她。”说着,他就要撩开?寮房的门帘。

谁知圆儿却硬生生地顶在他跟前,只道:“世子爷请回吧。”

澄苑之中,还是头一次有丫鬟敢如此顶撞郑衣息,郑衣息却也?忘了恼怒,想起自己这段时?日躲着烟儿的行径,她若是闹起了小?脾气也?是应该的。

“前些时?日事忙,一直没空来瞧她。”郑衣息眸光闪烁,好?似是为了自己寻了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可没想到圆儿却恍若未闻,只是重复了一遍:“世子爷请回吧。”

神色哀伤的非同以往,没来由地让郑衣息心下一沉。

恰在这时?,双喜回了澄苑,一进院子便瞧见了正在被打?板子的小?武,神色倏地一喜。

可走到下人寮房处,却又瞧见了立在门口的郑衣息,方才他脸上?洋溢着的喜色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些森然的歉疚。

双喜正欲走上?前去与郑衣息说话,回廊上?却来了个二房的婆子,正是苏氏身边最受器重的金嬷嬷。

她遥遥地立在回廊上?,笑着对郑衣息说:“三爷有要紧事儿要与世子爷说呢。”

催促声响起了几回,郑衣息才把目光从眼前的寮房之中收回。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许他应该为了烟儿的拿乔而?倍感恼怒,或许也?该斥责她不知尊卑。

可这样?的话他如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细细密密的歉疚与不忍好?似蛛网一般包裹住了他,既是裹住了他的怒意,也?裹住了他的高?高?在上?的自尊。

金嬷嬷的说话声第三次响起时?,郑衣息终于是走上?了回廊,一步三回头地瞧着身后?的寮房,见里头的人没有半分动静后?,这才往二房而?去。

二房最东边的易竹阁是郑衣炳的住所,郑衣息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冲鼻的酒气,便见郑衣炳正坐在软塌之中,手里还提着个酒壶。

郑衣息本就心绪不佳,见状则立马快步上?前拿走了郑衣炳手里的酒壶,沉着脸骂道:“大白天喝成这样?做什么?”

郑衣炳生的虽不如郑衣息丰神俊朗,可却也?是个面?貌清俊的公子,只是被声色犬马的荒淫日子掏空了底子。

他一见郑衣息便落下泪来,只道:“小?雨儿怀了我的孩子,却一尸两命难产而?死。我心里实在是难受。”

小?雨儿便是郑衣炳这段时?日最宠爱的外室,生的秀美灵巧,还能歌善舞,最是讨郑衣炳的欢心。

有了小?雨儿以后?,郑衣炳连花楼都不逛了,关起门在葫芦巷的一间屋舍里和小?雨儿做起了一对夫妻。

可谁曾想小?雨儿却这般福薄,带着孩子离他而?去。

郑衣炳心痛得难以言喻,便只能借酒浇愁,才能驱散些心头的钝痛。

郑衣息听得此话后?微微有些怔愣,可想起这位三弟往日的风流作?风,便说道:“行了,过?几日等?你瞧上?了另外的美人儿,便把这个小?雨儿丢到一旁了。”

郑衣炳却扬起了满是泪意的眸子,嬉皮笑脸、混不吝惯了的人眸中却掠过?了那么神伤的情绪,彷如丢了魂一般地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小?雨儿。她走了,我的命也?丢了。”

这一声话语彷如平地响起的惊雷,炸开?在郑衣息的耳畔,一时?震得让他忘了呼吸,心间不停地发?颤。

那些刻意回避、刻意压抑的情潮好?似终于寻到了一个口气,正成群结队地往外钻营,没有丝毫遮挡地暴露在郑衣息眼前。

他张了张嘴,没有直视郑衣炳的眸子,只问:“可她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郑衣炳虽风流无度,却从没有主仆尊卑之分,当即便蹙着眉说:“哥哥怎么也?说这样?的话?情爱之事如何有尊卑之分,即便小?雨儿是个卑贱到尘埃里的乞丐,那又如何?我爱的是她的聪慧仁善,并非是那一套庸俗的世道名声。”

这番话好?似一记火辣辣的巴掌,把郑衣息扇得头重脚轻,往日他总觉得三弟是个再糊涂不过?的人,如今却是相形见惭,万分窘迫。

郑衣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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