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蓦地, 只闻锋利的尖刃没入皮肉之声,顷刻鲜血四溢。
“嘶——”
李景宴的左肩被银簪深深刺伤,血流如注, 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眸中的迷乱也在此刻散去,变得清明,他不敢置信地低喃:
“你敢伤朕?”
司露在李景宴松懈之际脱身开来,她挪动身子与他保持距离, 将那带血的银簪抵在脖颈上。
“陛下若再敢下相逼, 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鬓发尽散,三千青丝洒落肩头,纤盈的脖颈不堪一握, 落了不少红痕, 衣襟凌乱,满是被压过的褶痕,明明狼狈不已,目光却坚毅绝然,像是一株盛放在极寒之地的雪梅,坚韧不屈。
李景宴未反应之际,司露握着银簪的手微微用力, 簪尖扎破雪肤, 皓白柔细的脖颈上血痕尽现。
“住手。”李景宴呵止住了她。
他单手握住肩头的伤, 心下思量,反正今日是半点兴致也无了, 不如来日再计, 遂松了口。
“朕可以不碰你,朕也不喜欢强迫。”
“朕会用充足的耐心, 来等你,等你主动顺从的那日。”
说罢,他未再置词,目光深深、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扶肩转身离去,推门而出了。
司露只闻,殿门外传来他阴沉狠戾的命令声,“都给我守好了,若是丢了人,朕要你们的命。”
“是。”
守备们齐声应答,嗓音洪亮,听着数量众多。
这一下,她可真成困兽了。
司露从剧烈的喘息中缓缓平复,手中犹紧紧攥着那根簪子,煞白的小脸上血色尽失。
她没想到,李景宴竟会卑劣无耻到如此地步。
为了一己私欲,将她暗中囚禁。
他的所作所为,分明已经丧心病狂了,只是眼下,她虽躲得了一刻,又能躲到几时呢?
父兄会来救她吗?可此地是宫闱,她情愿他们不要来犯险。
医馆那头,春熙春草还有兰儿,定然也知道了,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还有,呼延海莫……
若是他们擅自入宫来救人,李景宴定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放过,他本就要置他们于死地……
如此想着,司露愈发焦心了。
她想自救,但眼下被困樊笼,看守重重,插翅难飞,她到底该怎么办?
深夜,别枝惊鹊,薄雾蒙蒙。
熟睡中的司露并未察觉,房檐上的瓦片动了一动,被人拨开了一块。
涔涔冷夜中,身穿夜行服的父子二人,蹲在屋顶上,小声私语。
“父亲,妹妹在这儿。”
“当真是露露。”
可正当二人找到司露,喜不自胜时,陡然一声高喝,划破空寂长廊,乍然响起。
“什么人?”
司楠眼疾手快,拉起父亲便踏瓦而去,“快走。”
地面上,御林军首领韩硕在火把照耀下,扬手高声下令:“来人,有刺客,放箭!”
顷刻,箭羽如注,穿林打叶,飞声如风,直逼屋顶上两道身影而去。
危急关头,好在那两道身影身手了得,已走脱了一段距离,并未被箭矢射中,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翌日,司平侯府中。
昨夜失手的司家父子,唤来了呼延海莫。
司澧满心烦忧道:“好不容易找到了露露的所在,但御林军处处掣肘,我们父子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呼延海莫听闻此言,一席玄袍下,满身的锋芒被激起,他当即请缨道:
“侯爷,今夜,可否让我扮作亲随,跟着你们一同入宫。”
“好。”
阿莫勇武过人,有他助力,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司澧几乎是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三人一筹谋,便寻了时机入宫潜伏着,待夜半动手救人。
是夜,夜色深浓,宫室漆黑时。
几条暗影出现在了幽深的甬道上,直奔司露所在的偏殿而去。
可刚转至宫苑高墙脚下,便被人发现了行踪,为首的佩刀统领像是早已守在此处,等着瓮中捉鳖一般。
“什么人,敢擅闯宫闱?”
他呛地一声拔出佩刀,刀锋直指三人,而他身后,涌出数列御林卫,披坚执锐、声势浩然。
“你们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御林军统领韩硕威风八面地喊着,他身后的御林卫齐齐包围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场面一触即发。
火把耀亮了这一方天地,情势危急下,司澧只好主动扯下面罩,自曝身份。
“韩统领,你可看清我是谁?”
耀耀火光下,韩硕睁圆了眼睛,像是没料到是他,很是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变了脸色,阴狠冷酷道:
“陛下有令,无论何人,但凡擅闯内宫者,一律格杀勿论。”
说罢,他抬手下令,毫不留情。
“来人,给我杀了他们。”
一时间,流矢齐发,刀光寒影,缭乱而下。
“小心。”
眼看一支飞箭直逼司楠而来,呼延海莫一把将他拉开,那飞箭堪堪从他耳畔划过,没有伤到他。
司楠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携着司澧边战边退:“走,快走。”
乱战中,呼延海莫折了一人的手中的战戟,挥在手中,气势摄人,横扫千军。
他重重一挥,可扫垮一整排御林卫,气力十分骇人。
眼看越来越多御林军涌来,他扭头对着司平侯父子一声高喝,“你们两个先退,我稍后就来。”
两人知晓呼延海莫的能耐,眼下的处境也唯有这么办了,于是先行一步,率先退出重重包围。
呼延海莫力拔盖世,横扫千军,他且战且退游刃有余,最后,他一声咆哮,手中长戟重重推出,扫倒了数排御林卫。
而后寻着机会,转身潜没在夜色里。
“不好,被他们逃了。”
夜风中,传来韩硕气急败坏的声音。
太极殿,南书房。
夤夜时分,李景宴尤未安寝,徐远推门走进来,禀报消息。
“陛下,韩统领说,司家父子今日又悄悄潜入内宫了。”
灯火下,李景宴冷冷勾着唇,眸色沉得惊人,“朕不是说,再敢来,就格杀勿论、乱箭射死吗?”
徐远低着脑袋,生怕触怒他,“韩统领说,司平侯一名亲随功夫了得,以一敌百、勇猛异常,在他护持下,司平侯父子毫发无伤,既没有乖乖束手就擒,还叫他伤了咱们的人,逃脱了。”
李景宴砸断手中朱笔,面露狰狞,“放肆,竟敢与御林军动手,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他们?”
他气得咬牙切齿,唇角都在颤抖,猜到那人定是呼延海莫无疑了。
呼延海莫,他与他势不两立,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陛下,杀不得啊,眼下司家父子备受群臣、百姓拥戴,若是公然杀之,势必会激起民怨……”
“谁说朕要杀他们了。”
李景晏突然冷笑,眼神中的愤怒渐渐散去,变得幽暗无比。
这是他们自找的,也就怪不得他了。
“朕不过是想将他们收关大理寺、配合三司会审、调查前因后果而已……”
不过到了狱中是否会发生意外,那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