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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跑得急了,拖鞋都掉了一隻,此时正用手撑着电杆在弯腰喘气:“呼哈,呼哈……这年头的贼,太会找地方了,妈的,这里这么黑……老子的鞋。”
说着,他扶着墙,往台阶下屈着脚艰难地跳了下去,一把捡起落在路中间的拖鞋,“啪”地丢在地上,套上后又踩了踩滑泞的石板路。
男人往上看了一眼,眼神在掠过他的季鳞身上停留一瞬,瞳孔微张,有些惊讶她一个女的怎么还跟着跑来抓贼。
他喘着粗气平复心情,听到下首有同伴呼喊他的声音,犹豫了一会儿骂骂咧咧地转身出了巷子。
这条巷子有一个向上攀爬的幅度,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放弃了。总的追过来进到巷子里的不过十多个人,还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性子急躁也放弃得快,不快不慢的季鳞轻易就超过了他们。
至于最前头,跟着小偷最紧的古董店的店员,季鳞一路上都没有看见。
约莫是过了五六分钟的功夫,她遇到一无所获走回头路的人六七个。他们几乎都是互相认识认识的,即使不认识也会互相拉一把手,勾肩搭背骂着小偷往回走。
看见季鳞时,大家还很热心地给她指了路。有人劝她别上去了,上面的路灯更暗,有些胡同都是无光的,你都不知道黑灯瞎火的会发生什么。
“你说人往哪跑了?当然是这上面啊,这里就只有这条路。”
“我刚刚就看见小偷往上面溜了,跑得飞快,我们追不上的,不如去调监控让警察来处理。”
“你一个小姑娘,就别一个人上去了,万一被小偷反伤得不偿失。还是等……”
季鳞的目的和他们不同,光说抓小偷,她也是能够对付的。
简单谢过身上散发着正气白微光的几人,她在原地的路灯下站了站,等几人出了斜坡拐角,才决定再往上走一段,要是再找不到血煞气息的来源就回去。
曲径通幽,灯火暗红。蚊蝇声缠绕在耳畔,季鳞用手驱了驱,谁曾想骚弄躁乱声非但没有减小,反倒向她如潮水般包围而来。耳膜一下子就失聪了,难受得紧。
她的呼吸急促地像是周围空气被抽干了一样,迫不及待地加快吸纳。
“嗡嗡恁恁……”路灯在远处,越来越远,视线如镜头般放快,季鳞有些喘不上气的头晕。
她无法,隻得蹲下来用手触地,随即点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试了几次都没有任何光亮从手机里照射出来。
“滋滋……”屏幕光也渐渐暗了下去,她抓着手机的手指逐渐发白,用力中蓦然又松开,把手机揣进兜里。
忽地,一阵凉风卷着地上的杂物,从风口吹进巷子,季鳞的脸被刮得刺疼,时不时有几个叶子从地上蹿上来,桔梗戳到她,她用手臂挡住脸,心里踌躇。
阴风巷,黑照光,虫鸣嘶哑的垂死挣扎,在一阵奇怪的虫子叫得人心眼发疼的忸怩尖酸叫声过后,整条梓桐巷安静了下来。
季鳞拍了拍袖子直起身,她下意识看见一个跑动中的黑影,伸手在左侧抓了一把,拉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
手中攥紧,往回扯了一下,季鳞跳开。
原地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呜呜呀呀的稀碎求饶声。
“砰!”小偷摔在了地上。
鬼晓得他怎么回事,不管不顾往前逃跑的人会转了方向下来,撞季鳞身上,被堵个正着。
“哐当!骨碌碌……”他怀里的香炉摔了出来,炉子里的香灰倒了大半在地上,盖头掀起。
“别,别抓我!香炉我还,还给你!”小偷立马哭求道,干嚎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空旷的巷子寂静。
季鳞耳朵被他吵得一聋,有声了,她用手拍了拍,空灵声消失。
紧跟着。她留意到自己现在不在刚刚的居民楼巷里,而是站在一处死胡同的暗巷里。爬山虎结了两墙,又高又暗,遮天蔽日。
但好在,这里只有十多米就到有路灯的主街,季鳞叹了口气,踱步过去,把香炉从地上翻正,觑了一眼地上的香灰,还有男子。
小偷抱着头缩在墙根角,哇哇叫喊道:“都在那里了!我偷的东西都在那里了!你快,快拿走吧!”
季鳞把小香炉的盖子捏起来,轻轻盖到上面。
她用一隻手把小香炉从地上兜底捧起来,拿到小偷面前,抬着香炉轻声问道:“香炉里面的东西呢?你放出来了?”
说着,季鳞蹲着捻了捻右手上摸的香灰,灰烬是新的,应是后填充到炉子里的,但血煞气却是从香炉本身就发散出来的。
男子闻言哆嗦着退后,两隻眼珠黑白分明,瞪得老大盯着季鳞,瑟缩地问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季鳞也不急,从怀里抽出一张紫符,用手在朱砂字上随意划拉了几下,然后紫符在指尖攥起火苗,无风自燃,并熊熊燃烧着飞起来。
很快,紫符消失在夜空里。
黑巷里响起她悠然笃定的声音:“这香炉御鬼专用,构造和寻常香炉不一样。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偷的啊,这么巧撞上鬼了。”
“紫符自燃,没多久就会把你放出来的鬼重新召回来。”
男子也被她这一手玄术弄得疑神疑鬼,他的汗唰唰地往下流,惊愕地抓着自己的黑色裤头:“什么是御鬼?”
季鳞在黑暗中瞥了他一眼:“古时有玄师通灵,与妖鬼作契,以自身精血喂养之,妖鬼为其所用,受其驱使。香炉是御鬼养鬼用的器皿,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