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眼尖的单小双见她出来,小跑着过来送她,还递上平安夜的苹果,上面印着陆运复的照片。
“杭总,你要走了吗?”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到杭锦面前,“你喜欢吃糖吗?这个糖我觉得很好吃,你尝尝。”
杭锦接过糖,道了声谢。
“我想替我们陆总监问一句,他真的没有希望吗?”单小双认真地问。
“嗯。”杭锦点了点下巴。
“好,我知道了。”单小双礼貌地送杭锦到门口,“我会继续筛选适合他的结婚对象,欢迎您常来找我们陆总监玩,再见。”
杭锦听她这么说,扭头看向宴厅内的陆运复,他正在台上和兄弟们抢麦克风,酒红色西服在灯光下醒目辣眼,他还扭着屁股旋转跳舞,台下众人都在起哄大笑,陆运复脸上故作沉稳,握着麦克风深情开麦:“你就像那~一把火!嘿——”
杭锦:“……”
“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但他是个很好的人。”单小双说完才意识到,不小心在杭锦面前说了心里话,她浅浅捂了捂嘴巴,冲杭锦吐了吐舌头,甜甜一笑,“我得回去了,拜拜。”
杭锦坐车回去的路上,路过外滩,喊司机停车,下来走了走,外滩风大,冷意更甚,她紧了紧领口,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思绪短暂地放空。
父亲杭提耘打来电话,让她明天回家吃饭,她应声:“好。”
回到公寓,手机消息不断,明天圣诞节,发布新品的几家公司邀请她出席酒会;北市的奢侈品牌香水公司在尼罗酒店顶层搞圣诞主题活动,诚邀她出席参加;张芸芸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去南市玩玩,明天她包了一家游乐场;董事会明天就新投资项目进行表决立项;橙子科技和西马数字的并购协议还有待商讨;还有一年一度的风投交流会邀请她去做主题演讲……
邮箱里堆满了要看的文件。
杭锦靠在浴缸里泡澡,喝了一小杯红酒后,起身回复微信消息,又打开电脑看邮件里的并购协议,为?
上午开了两个会,杭锦又去对接了并购项目,跟两个企业的老总喝茶聊了一个多小时,董事会对新项目的投资表决仍然没有全票通过,堆积的文件还没看完,时间紧到杭锦一心四用都不够,滕平小跑着一边接电话一边通知她,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她一个人开车回了趟父母家,后备箱里放满了滕平准备好的礼品,她随手挑了件小巧的礼盒拿在手里,杭煜前几天回来住了几天,今天一早又回到南市陪老婆过圣诞节了,家里只有杭提耘和冯淑君在。
知道杭锦讨厌保姆,他们今天就让保姆放了一天假。
杭锦也就进门换鞋的功夫,电话又响了,她站在玄关接电话,母亲冯淑君弯下腰替她脱鞋,她往后退了退,自己单手把鞋换了,把换下的鞋整齐放进鞋柜。
冯淑君没打扰她,示意她进房间里接电话。
杭锦却是去了阳台,一通电话结束,?
十二月二十六,杭锦生日。
她讨厌过生日。
非常讨厌。
邮箱和微信被生日祝福的消息塞满,圈里的好友电话轰炸,公司前台堆满了她的生日礼物和花束,陆运复早早包了酒店,横幅拉了几栋大厦,出租车广告的流动屏幕都在播放着:【祝杭锦生日快乐。】
整个北市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知道今天是杭锦的生日,就算不知道的,也会在朋友圈里刷到杭锦的生日宴——豪华奢靡的顶层酒会,包括热气球祝福和因为她而绽放四个小时的盛大烟花。
数不清的礼物和祝福,两米高的蛋糕,身穿礼服西装的贵族名流,人人都在这场盛宴里欢呼庆祝,而身处包围圈的杭锦,却仅仅露了个面,喝了两杯红酒,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没有让滕平跟着,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到了约定的地方。
一家没多少人的咖啡店,老板正在打瞌睡,见她过来,眼前一亮,笑眯眯问她要喝什么,杭锦面无表情地点了杯咖啡,找了位置坐下。
手机响起,陆运复打来的,大概是想问她去了哪儿,她索性关机,把手机丢进包里。
窗外夜幕降临,属于她的那场浩瀚烟花点亮半边天幕,咖啡店老板都惊动了,说什么人这么大阵仗,磕着瓜子站在外面看了好一会。
杭锦要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王盼巧和她的母亲徐秀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边走边抽烟的弟弟王齐。
王盼巧比杭锦要大七岁,弟弟王齐也比杭锦大两岁,杭锦还记得小时候,保姆徐秀来家里干活时,偶尔会带上这俩孩子。
三人坐在杭锦对面,徐秀显得很不安,局促地攥着手,开口?
杭锦六岁生日那一天,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住家保姆徐秀当晚偷偷把丈夫王永强放了进来,大概是想带点杭锦生日宴吃剩的食物回去给两个孩子吃,也或许是想让丈夫见识见识自己工作的环境有多高级。
王永强吃饱喝足一番,随处转了转,见到门口堆积的礼物包装盒,单看包装都知道是值钱的东西。
听徐秀说这些都是别人送给大小姐的礼物,他起了歪心思,心想这么多礼物,随便拿一两个应该也不会被发现,便悄悄摸进了杭锦的房间,在桌上翻找着小一点的礼物盒。
那是夜里十二点半,杭锦在睡梦中听见声响,看见一道黑影站在桌前,当即吓了一跳,冲门外喊了声:“爸爸妈妈!”
王永强回身就捂住她的嘴巴:“嘘!别喊!”
杭锦只记得黑暗中那人脸上狰狞的疤痕和浑浊的眼珠,她吓得浑身发抖,双手双脚使劲挣扎,却始终推不开他,她哭叫着在他掌心呼喊爸爸妈妈,门外终于有灯亮起,杭提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去看看,是不是孩子做噩梦了。”
杭锦哭得更大声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王永强抽搐着倒在杭锦身上一动不动,杭锦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睁着一双泪眼,因为惊惧到了极点,她的四肢都在不停发抖。
杭提耘开了灯看见眼前这一幕,几乎是扑过来把王永强推到了地上:“这人是谁?淑君!快点报警!”
那个晚上,各种各样的声音无休止地钻进杭锦脑子里,徐秀在哭她的丈夫,冯淑君在一声声宽慰她,弟弟杭煜才两岁,被吵醒了就一直哭,父亲杭提耘边抱着杭煜,边跟警察沟通。
王永强死了,死于心肌梗塞。
年仅六岁的杭锦其实并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但她知道恐惧是什么。
她不敢关灯睡觉,更不敢睡在床上,在她成年之前的世界里,她几乎一直窝在柜子里睡觉,冯淑君甚至不敢夜里去敲她的门,他们无数次后悔,选了这样的保姆,导致女儿遇到这样的事,可事已至此,他们无法改变,只能尽可能地弥补她。
但是没有用。
杭锦的失眠伴着梦魇纠缠了她很多个年头,她看过心理医生,吃过药,接受过中式西式物理治疗,但收效甚微,随着年纪增长,她开始自己学着抵抗自己的恐惧,强迫自己睡在床上,强迫自己戴上眼罩陷入黑暗,强迫自己一点一点适应她的恐惧。
她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有天回家,她发现家门口被人放了花圈,父亲杭提耘说会处理,让杭锦不要放心上,说是隔壁邻居可能放错了,杭锦自己去查了监控,看见了和王永强肖似的王齐的脸。
也看见了洒在门上的鸡血,和小区墙上那句‘杭锦不得好死。’
再后来,她确实再没见过花圈,因为杭提耘每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