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陆尚敏锐地觉出不对:“什么画?”
黄老板尴尬一笑,将册子塞进陆尚手里。
陆尚随手翻开中间几页,却见书上没有一个字,每页只存一幅画。
只消一眼,便把他看愣了。
黄老板用气声说道:“就是密戏图。”
“……荒唐!”
姜婉宁并不知黄老板和陆尚说了什么,只是才过了不久,便听陆尚怒叱一声。
很快,陆尚从角落里出来,一脸的冷凝,一语不发地拽住她,连根黄老板告别都没有,径自离开了书肆。
姜婉宁为他的举动吓到,直到走出去好远才问:“夫君可是与黄老板起了争执?那我不接他的字帖就是了。”
陆尚声音里还含着点怒意:“跟你没关系,不用退回去。”
“往后你来他这送帖拿纸,必须由我陪着才行,那黄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不管他说什么,你不要轻信就是。”
姜婉宁呐呐:“好,我明白了。”
陆尚尤不放心,又叮嘱一句:“有些书也不是什么好书,你年纪还小,不要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不好。”
姜婉宁听得稀里糊涂,可看他郑重的模样,仍是乖乖应下:“好。”
两人又在街上走了一阵,随着街头的行人渐多,也冲散了陆尚心头的不悦。
他问了问时辰,又见头顶的日头越发强烈,索性停下,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也能躲躲阴凉。
该说不说,这镇上和山村到底不一样。
一到饭点,街上全是卖吃食的摊子,吃食的样式虽简陋单一,却胜在量大实惠,步就有一家,很是方便。
有些交不起摊位费就挑着扁担背着背篓,时不时呦呵上一句,全是农家常见的吃食,两文钱就能买一个素包子。
陆尚和姜婉宁都不是挑剔的,既然有这等又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自然最好不过。
两人最后买了两个烧饼四个素包,给钱时,姜婉宁控制不住往陆尚钱包那里瞅。
原本……她也能有八文钱的。
陆尚假装看不见她的眼神,暗地里却不知偷笑了几回,一直等把吃食买好了,他才重新把姜婉宁招呼过来。
他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里面的碎银铜板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姜婉宁的眼睛都看直了,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想要吗?”
姜婉宁下意识说:“想!”
“那刚才给你你不要。”陆尚笑着,本想教训两句,可看着那瞬间由红转白的小脸,忽然又责怪不出口了。
姜婉宁颇有些惶恐:“我没……”
“好了,没关系。”陆尚安抚着,再次把手伸进钱袋,他低头翻找半天,总算找出一小块干干净净的碎银子,上面没有沾一点油污,阳光下反出亮亮的光。
他没等姜婉宁拒绝,直接塞进了她手里:“这个总干净了吧。”
姜婉宁没想到,他竟一眼看破自己的犹豫,而在这种条件下,她那点不合时宜的爱干净,实在有些可笑。
这一瞬间,她竟然分不清是惶恐多一些,还是羞愧更多一些。
然而不等她的神思发散,她的肩上又落下那只熟悉的大掌,一抬头,正好望进陆尚那双充满着包容的眸子里。
陆尚说:“以后我们挣了钱了,就能给你更多了,现在只有这一点,阿宁多多包涵。”
姜婉宁有些赫然,她攥紧了手里的碎银,莫名觉得硌手:“我不买东西,花不到钱,夫君你拿回去吧……”
“这次不买下次买,下次也没有买的那就攒着,给你的零花钱,留着吧。”
说完,陆尚低头把钱包整理好,毕竟是两人身上唯一的银子,他格外小心。
姜婉宁轻抿双唇,没有再拒绝。
按着姜婉宁的想法,他们身上的钱不多,中午能找个吃面汤的地方就很好了,哪想陆尚买好烧饼包子后,竟直接去找路人打听:“请问观鹤楼在哪里?”
之后,就在姜婉宁一路的目瞪口呆下,两人走进塘镇商市最辉煌最富丽的建筑中。
观鹤楼上下三层,只有一层有堂厅,用来接待临时起意的顾客,剩下两层或是提前预定,或是包给相熟的主顾。
门口的小二没有因为他们衣着朴素就拒之门外,热情地把人迎进去,还给他们找了一处靠窗的小桌。
“您二位吃点什么?今天店里的招牌因故取消,掌柜吩咐,今日凡到店用餐的贵客,皆送一盏梅子酿,您看除了梅子酿外,您还要搭配点什么?”
“小二有什么推荐的吗?我和夫人两个人吃,不用太多。”
小二嘴皮子利落地推荐道:“如果只是您二位,小的建议点两菜一汤,汤品有最新出的白玉芙蓉汤,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
陆尚又问:“有菜单吗?”
“菜、菜单?”小二愣住了,“您是说什么?”
陆尚不知怎么解释,又看店里的小二都是空着手,只好改口道:“没什么,辛苦你给我们准备一道菜一份汤吧。”
“就要店里最便宜的,能吃饱就行。”
哪怕陆尚这样说,小二也没有露出半分轻视:“好嘞!那就一份蒜薹炒蛋,一份甜豆汤,合计一百八十文,赠梅子酿一份!”
陆尚微微颔首:“可。”
小二去后厨传菜后,一菜一汤很快就端了上来。
小二在看见陆尚他们自带的烧饼包子后,更是热心地提出能帮忙加热,等热好端上来,梅子酿也送来了。
“您二位吃好喝好,有事随时招呼小的!”
暂且不论店里的菜色如何,光是这份服务态度,就叫陆尚赞许不已。
随着这边没了外人打扰,姜婉宁终于敢说出她的疑惑,她看着桌上并不出彩的粥菜,难得觉出几分心疼。
她抓着素包,声音小小弱弱的:“夫君怎么想到来这儿了,这个地方……我瞧着价格都不便宜,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换做以前,姜婉宁哪里敢对陆尚的决定说三道四,许是陆尚这几天的好脾气给了她胆量,有些时候她也敢说话了。
只是这一回,陆尚抬了抬食指:“嘘——”
他用目光向旁边示意,姜婉宁疑惑地看过去,虽然还是不明白,但看陆尚认真的样子,也没继续问下去。
很快,姜婉宁就明白陆尚的用意了。
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有着大量消息的流通,而饭馆酒楼,更是谈生意的最佳场所,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至于过程中或许会受到的轻视白眼,只要目的能达成,陆尚并不在意这些,单是早些年他受过的白眼,那是数都数不过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三面都有人,周围几桌用餐的人看着不似富贵人家,但看打扮,也多是行商走商的。
果然,陆尚耳尖地听到——
“今年北方一带流行黄梨木,我在南边找到几个不错的山头,倒可以大批收购再转卖……”
“要是不嫌周期长,我倒是觉得出海最利润最大,明年开春商船就回来了,我听京中的亲戚说——”
他们的声音不高不低,没透漏太多,可就是这一点苗头,也足够让陆尚灵感喷涌。
姜婉宁更是恍然大悟,她一边听着,一边给两人盛了甜豆汤。
正当两人听得认真时,却见酒楼门口仿佛起了争执。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下楼,一边快步往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