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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束多种发?”容素净看一眼信心十足的穗儿,眼里带了笑——什么样的主子样什么样的亲随,这个唤穗儿的丫鬟,和她主子的性格带了点相似。
穗儿点头,开始给容苏明梳头:“会的呀,时下流行的几种样式,奴都会,家主想要哪种?”穗儿笑眯眯等着一展身手。
“照旧即可,”容苏明清清嗓子,狡黠问道:“你不是夫人的心腹么,隻照顾夫人一人,何时学会的束发?”
穗儿未回答,偏头看向花春想。
容苏明心道,这小丫鬟看着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可到底还是十分谨慎规矩的,但凡关于主子的事,她都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你管我的人做甚,”花春想伸手调移面前西洋镜,将容苏明的身影映在里头,她瞧着镜子里的人,吩咐道:“束好发就去粮仓取肉,鞋子穿好再上梯子,取了肉后就先用井水泡起来,然后去将灶通上火,先烧一锅热水备着……”
花春想转而去跟青荷说话,容苏明摸摸鼻子,走神片刻——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这样被人随意使唤过了?
大概也有二十多年了罢。
那时还是个孩童,被阿爹使唤来使唤去,一会儿给他提鞋子,一会儿给他添茶装烟袋的,小磨盘一样被支使着忙个不停。
忙完之后,阿爹就会笑眯眯地给她颗大大的糖,然后再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她用小胖手认真地剥那特别难剥的糖纸,阿爹就靠在云摇椅里,乐呵呵地摇着蒲扇,说:“要个女儿就是比儿子好啊,我家小昭昭全天下最可爱,我享福的好日子满满还在后头呦……”
穗儿手艺果真颇佳,很快就给容苏明束好发髻,彼时花春想正在对着镜子画花钿,容苏明喝下一杯热水,趿着鞋子奔东净而去。
见人匆匆忙忙出去,花春想以为她是取肉去了,待她收整好走进厨房院子,容苏明也才推开粮仓房门。
她手里拎把刀锋锃亮的切肉刀,嘴里咬着小半块米饼,听见有脚步声进院,她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爬梯子时小心些,”花春想在几步远处站定,问:“用给你扶着梯子么?”
容苏明将剩下的两口米饼全都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衝花春想摇摇头,自己迈步走进粮仓。
“夫人,两种米现在就搅一块还是怎么着?”先一步进厨房屋的青荷将身站到门口,朝院子里的人问到。
花春想不放心似的朝粮仓里探了探头,瞧见容昭正在搬梯子,自己迈步朝青荷走去:“洗的时候就搅一起罢,分开弄太麻烦……”
厨房里比外面暖和不到哪里去,穗儿已经将灶台通开,她拉着旁边的鼓风箱,灶下的火苗子往外一扑一扑的。
花春想拿来个瓷盆,和青荷头对头蹲在砧板前挑选蜜枣,灶火愈发旺起来,有暖意渐渐弥漫屋子。
昨夜睡前已经备好诸多食材,眼下再弄些现备的佐料,腊八粥很快被放上灶台煮。
这边都收拾差不多了,花春想来粮仓找容苏明。
不知道容大东家磨磨唧唧在粮仓里做什么,花春想进来时候,容苏明才举着切肉刀,从房梁下挂着的半扇肉上切下一块。
“来的正好,”容苏明将锋利的刀塞进腰间皮刀匣,收起腿下梯子,先弯下腰将手里肉块递给花春想,道:“看看这块轻重如何,不够的话我再上去切。”
花春想掂掂重量,“朝食午食,就咱们四个,不想有剩余的话,这块就足够吃……”
眼前忽然有个东西掉下来。
花春想停下话头瞧过去,最后忍不住抬头看梯子上的人,瞧清楚梯子上情况后,花春想叹气,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促狭。
“嘿嘿嘿嘿……”容苏明两手扶着梯子的两边,两脚踩分别在上下两根横杠上,维持着鞋子掉时的姿势,龇牙朝花春想傻乐:“一不小心就掉了。”
说完,人继续下梯子。
花春想迈步离开,顺脚将面前这隻被摔得鞋底朝上的鞋子踢远,低声嘟哝了句:“该,让你不好好穿鞋子!”
容苏明还挂在人字梯上,挥着胳膊衝花春想喊话:“怎么走了,鞋子倒是给踢回来啊!”
花春想迈出粮仓门,回过头来朝趴在梯子上的人吐舌头:“自己蹦过来穿,”并吩咐来接肉的穗儿:“不准给她把鞋子提过去哦!”
穗儿接过肉,应了声是,转身回厨房去。
厨房院子里有两间粮仓,偏偏这间是用缸存粮,地上未铺青砖,土地面虽是夯实地面,却因疏于打扫而有些灰扑扑的。
容苏明爬下梯子,弯腰将还在脚上的这隻鞋子拔上,一手按住腰间切肉刀,一手提起前衣裾,认命地单脚跳过去穿鞋。
鞋子被踢到了屋门口,容苏明蹦过去之后大口喘气,这一大早的,朝食都还没吃,就又是爬梯子又是单脚跳,别说还挺累人。
够到鞋子后立马就把鞋穿好,她这回是真的知道穿好鞋子了。
迈步朝外走的时候,她忍不住抿起嘴笑,你别说,花春想这小妮子还真是会……真是会摆治人。
走进厨房屋,容苏明取下扣在腰间的切肉刀,用抹布认真擦去上面的污渍。
青荷不在,花春想和穗儿坐在木墩上择菜。
择好手里这颗芹菜,花春想朝容苏明抬了下头,问道:“小黑锅里是刚做好的糊涂面,你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