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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荔不由得揶揄笛飞道:“是,我身体不好,比不得人家身体好的,学得了开车。”
笛飞听出了芝荔的怨气,便陪笑道:“姐姐想学开车?我可不能教姐姐呢。”
芝荔不禁又白了笛飞一眼。笛飞偷笑一下,接着道:“阿姊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教你?”
“自然是我不如别人聪明,学不会了。”芝荔别过头去,赌气道。
“阿姊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哪里不聪明了?只是,我若不留着开车这个本事,阿姊哪天嫌弃我没用,不要我了可怎么好?正好阿姊不会开车,我能有些用处,哪天阿姊若是不想要我了,心里想想说,嗨,算了,姑且当作留着个司机在跟前,使唤着方便也罢了。”笛飞笑道。
芝荔不等她说完就被逗笑了,嗔怪道:“瞧你说的。”
“好了,别因为那不相干的人生气了,你若真想学开车,我教你好不好?”说着,已经到了戏院门口,笛飞停好车后,回头温柔地看着芝荔。
看着笛飞目光灼灼,芝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二人平日里常听昆曲,很少听别的,芝荔倒是学过一点越剧,笛飞对越剧却完全不懂,只因为近些年流行,才偶尔听过,于是二人在台下悄声聊起了天。
“姐姐,我还是喜欢听昆曲,中州韵至少我还算听得懂。我这平日里也算会说绍兴话,怎么这越剧唱出绍兴话来,倒听得有些费劲了呢。”笛飞把玩着自己的怀表,有一搭无一搭地跟芝荔聊着天。
芝荔抿嘴一笑道:“你还算听得懂绍兴话啊?我一个苏州人都比你绍兴话听得明白。你是半个北方人,听越剧自然是费劲的。现在昆曲式微,老角凋零,越剧、京剧正火,咱们换个口味听听也好。”这时,台上却出场一个扮相十分好看的旦角。
芝荔饶有兴趣地看着说:“这就是门口写的那关玉晓吧?”
笛飞笑着嗯了一声。
芝荔点点头说:“你瞧,她扮相还挺好看的。”
笛飞却扑哧一声笑了,没有说话。
芝荔不解地抬头问道:“怎么了?笑什么?她不好看吗?”
“我可不敢说她好看,姐姐说,我不敢说什么,可我若是也说她漂亮,恐怕姐姐便要生我气了。”
芝荔推了她一把嗔怪地笑了一下。
笛飞继续说道:“任谁,哪里比得过姐姐倾国倾城啊?姐姐方才说昆曲式微?真的吗?咱们家里不依旧是听昆曲的吗?”
芝荔叹息道:“隻咱们一家听,也不行啊。”
“别人为什么不喜欢呢?多好听啊。”笛飞不解道。
“曲高和寡啊,谁有那耐心听那‘建帝飘零烈帝惨,英宗困顿武宗荒’呢?人家怎知建帝烈帝都是谁啊?词写的未免也太晦涩了。”芝荔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就喜欢听啊。从小听家里唱昆曲,本不知唱的是什么,就觉得花红柳绿,还挺好看的。直到在祖父书房里偷了一本《桃花扇》,才知道原来这词写的这么好。后来又偷来了红楼梦读,才知道原来那时便有牡丹、西厢这类的戏了,我还特特找来牡丹亭看,真真是千古绝唱。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曹公有多喜欢牡丹亭,才会在他的红楼梦中处处致敬汤显祖。杜丽娘临死前一句‘月落重生灯再红’,真真把人的眼泪看下来。”
芝荔侧头,面带微笑地听她长篇大论,眼睛中不自觉地渐渐泛起层层暧昧的迷蒙,缓缓凑到笛飞耳边,小声道:“所以啊,你是个解风情的。”
笛飞眼神中是毫不掩饰地对芝荔的迷恋,回头笑道:“姐姐这一句‘解风情’,是我听见最高的夸奖。那姐姐回去给我讲‘建帝飘零烈帝惨,英宗困顿武宗荒’的故事,奖励一下我这‘解风情’的人好不好?”
“怎么还学会勒索了呢?”芝荔笑道。
笛飞忽然坏笑着凑近芝荔,轻轻在她耳畔吹着气道:“因为上次在南京勒索姐姐,没有勒索到啊。”
芝荔红了脸,轻轻捶了她一下。
笛飞一心想要哄她开心,便低声凑近她道:“姐姐,你看天上。”
芝荔抬头,只见一轮明月,几点星光,却不知道笛飞要她看什么,便回头疑惑地看着笛飞。
笛飞笑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芝荔忍俊不禁,用手绢捂嘴,轻轻推了她一下。
“当时姆妈跟我说要买一个敞篷车送我,我还有些不愿意,但后来想到能开这个车带姐姐看看月亮,便觉得也挺好的了。”笛飞笑道。
芝荔微微低了头,小声道:“我知道的。”
笛飞也笑了,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知道的。”
很快,夏天到了,笛飞的学校组织教师去杭州笕桥中央航校打网球,那个年代会打网球的女孩子并不多,很多女教师参与的热情也不高,于是学校便请来两名网球教练,并且要愿意参加的女教师可以把自己家里的姐妹也带上。
笛飞本就觉得芝荔每天闷在家里不是好事,赶上这个机会,便也要带她前去。去之前,她还要先给芝荔买一身球服和球鞋。
“打网球?”芝荔失笑道,她倒是也见过人打网球,不过觉得那是外国人和笛飞这种时新人物的营生,与自己无关。
“对啊,打打球,出出汗,可好玩了,我们在英国常去打。”笛飞兴奋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