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爷与她一直停留在揉揉摸摸的阶段。有时老爷让她喝掉那碗汤,于是陈精便尝过了人参、鱼翅、鹿肉、熊掌等等滋味,甘香甜美,极品的流质充溢着她的感官味蕾,精采之处,教她合上双眼,仰头享受那花口腔打转的鲜美,老爷的手伸往哪里,她也不管了。一天,老爷终于要求:“你不让老爷真个享受享受啊!”陈精把汤送往老爷嘴边,她眯起眼说:“老爷,贱婢怕有辱老爷你啊。”老爷伸手掐了掐陈精的腰肢,说:“怎会!老爷不知多喜欢你!”陈精再把汤送往老爷嘴中。“老爷不会知道贱婢平日怎样服侍大太太。”“怎服侍啊?”他伸手进她的衣襟中。“贱婢日日夜夜也要为大太太洁身。”老爷马上明白那是甚么,他连忙停止了动作,也满怀防备地注视她捧着汤的双手。陈精知机地放下汤,站起身来,距离老爷两步,她说:“贱婢的心愿,是以后都服侍老爷。”老爷失去了扒在身上那柔软的躯体,马上体会到失去温柔的失落。“好!好!我会安排。”屎尿的厌恶,比起得不到的柔香软肉,其实又算不了甚么。“还有,”陈精一副楚楚可怜。“贱婢身体孱弱,后房的膳食又吃不下咽,老爷可否批准贱婢进食三位太太的饭后菜?”因着她的表情动人,老爷被打动起来。“饭后菜?不不不!你以后的膳食就跟三位太太一样。兼且--”“甚么?”陈精心急起来。“兼且为你准备一间闺房,让你好好疗养身子!”老爷如是说。陈精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当下非常心花怒放,老爷把手伸向她一拉,陈精糊里糊涂地便被老爷压住了,她嘻嘻笑的,一点不介意。简直是想也未想过的厚待。当夜陈精便在后房收拾细软,她知道三名太太都很不满意,当中尤以二太太最甚。大太太年事已高,这些宠她不争的了;三太太自从生下第二名儿子后,便患了病,已一年服侍不了老爷;这一年间,只有二太太与老爷最亲密,要不然,就是怡红院的姑娘了。其他下人在陈精身后指指点点,她才不理会,莲步姗姗地移居进她的小房间。虽然无下人服侍,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服侍谁。老爷?雕虫小技啦!炳!炳!咍!之后,陈精过的日子与少奶奶无异,根本没事可做,老爷不要她之时,她便只管吃吃吃。三名太太吃三餐,她一日吃足六餐,胃口大到不得了,只要是美味的,不分时辰,她都放到嘴中。葱烧海参、松子鱼、童子鸡、翠玉饺子、煎鱼肠、黄蟹粥、百花酿瓜、油泡猪肠一天之内,可以吃的,都塞到肚里。这就是存活的意义。这就是幸褔。日子如是般过了一个月,陈精见老爷对她热情稍减,她唯恐变回普通下人,于是忙想了点办法,而女人的办法,古今中外,不外如此。她向老爷诉说,恐怕已怀了身孕,又说无面目愧对双亲,一边说一边饮泣,她哀求老爷赐她一死,好让她有颜面见人。老爷的提议是:“孩子生下来,袁家养。你放心,孩子是袁家的人。”陈精在心中盘算,那么自己呢?她又是不是袁家的人?老爷不再说下去。房间内摆放了蜜饯官燕,陈精遥遥望着,忽然骤觉,一切无味。无名无份,根本无地位可言,也无安全感。可是,世事就是如此奇妙,陈精的彷徨,≈ap;ap;x5f88;≈ap;ap;x5feb;有人打救。而那人,竟然是大太太。袁家上下都听说陈精有了老爷的骨肉,大太太知道之后,便向老爷提议立陈精为四太太。理由?大太太一向讨厌二太太,多了陈精,老爷的心便没有二太太了,而且,大太太与陈精,总算主仆一场,理应帮一把的。就念在她抹屎尿抹得企理吧!大太太放下手中葯茶,把消息告知陈精时,陈精再一次不可置信。来了省城不过七个月,她由下人变成袁府的四太太,简直出人意表!陈精双眼噙住了泪,马上想到的是,今后,衣食无忧了。
当今,最紧要,就是真的弄个孩子出来。衮府娶四太太没有大排筵席,只是吃了一餐丰富的,陈精的生活也改变不大,房间依然,但换了全新的被铺,衣服也添了些新的,手腕上脖子上挂了些金器,而身边,多了一名婢女。稍为特别一点的事情为,自娶亲的那天开始,天便狂洒下雨,又重又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从天坠下,这样一洒,足足欐了一个月有多。看不过眼陈精的二太太,会在四名太太用膳时说:“我们袁家娶了人之后,天便开始哭,连天也看不过眼。”陈精忍让着,不理会她。今天的荷叶饭够香,她一连吃了三大碗。然而天灾真是件大事,雨一直狂洒,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稻田淹没了,畜牲亦然,听说,附近一条小村落,全村浸淹,死了许多人。而袁府开始怀疑四太太根本没有身孕,陈精肚子扁乎的,除了吃饱之后。本来这是要追究的事,然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卒之这件重要的事情,吸纳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独是袁府的注意力,更是全省城的注意力。水灾,最后的结果是瘟疫蔓延。已有数条村落被水淹没,死者无数,无人理会的尸体一夜间叠尸,浸在不去水的山涧中,尸体腐坏发臭充满疫症的病害,透过水源,传送至不同的村落。被水浸死的人多,染上瘟疫死的人更多。省城中,已每天死十多个人,不死的,也病奄奄。袁府内三名下人染了瘟疫,老爷落下命令,马上把染病的人送走。而不出一星期,省城中一半人已染上瘟疫,死掉的,也好几百人了。老爷决定带备家眷撤走,下人中不回乡的都跟上来,一行十多人,便往另一个省城的路走去。陈精知道,只要走三天,便有火车可以坐,这是大公子说的,捱得到三天,便全家上下有救。但雨一直没停下,老爷与及全家各人,每≈ap;ap;x5929;≈ap;ap;x90fd;浑在泥泞中向前走,一同逃鸡的,还有省城的其他人。夜间,上百人歇息在一间小破庙内,病的病,吐的吐,那种不卫生,那些汗味混合排泄物加上两天的湿漉,用力点吸上一口气也叫人马上难受得要呕吐。难闻、腥臭、充满尸的稀栏味道,死亡,都堵塞在每日空气中。就在翌日,大太太便捱不住,她的屎尿一裤都是,而且神志不湇。袁老爷思量一会,决定叫一个下人留下照顾大太太,其余成员一起照样上路。被要求留下的下人神色绝望,相对着染病的大太太,这真与陪葬无疑。陈精瞄了那婢女一眼,她知道,如果她不是变成了四太太,留下照顾活死人的,一定选中她。一路上,袁家上下病的病,走不动的也有,每走一段路,也丢低一些人。雨下得涸岂,第一一天傍晚走的那段路,水探拦腰,这样一直向前走,根木都不知方向为何,只知道其他居民这样走,他们也一样。就在刚入黑时份,袁家上下围在一株大树下稍歇之际,忽地,站着的地震动起来,被水浸住的双腿,原本已浸得麻木了,却仍然感受到土地的震动。大家你眼望我眼,还以为是地震,当心神还在思考着之时,却见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一片狂水涌至,狂猛得如海中大浪,一直由山丘涌到平地,袁家上下以及其他逃难的人都准备拔足逃跑,却在一提足之际,身后纷纷传来惨叫的声音,刚赶得及回头一望,后面的人却都被洪水淹盖了。看见的,只是张大口苦痛的脸。一片大水冲散了这群人,陈精伸手一抓,抓住了厨子的腿,而厨子,则双手抓住树的枝干。厨子拚命踢开陈精,而陈精又死抓不放,到最后,水力加上树干承受不了重量,折枝了,陈精与厨子双双被冲走。在临窒息与昏迷的一刻前,陈精想着的是,她已刚好两天没有饱的东西到肚。怎会这样的?历尽艰辛来到省城,又花尽脑汁一级踏一级,到最后,居然是空着肚子被水淹死?好不甘心。不甘心得,昏迷的脸孔中隐约看到了怨恨。正当中国的中部地区忽然被水灾蹂躝时,中国正在面对着一个大转变,辛亥革命爆发了,满清政府正被中国人民所推翻。老板在国内往往来来,一边处理他的生意,一边感受一场与他的生死已经毫无关连的大事。人类只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统治,却不明白,真正cao纵生杀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