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庄云黛冷眼看着院子里那场闹剧，就是不吭声。
符氏这会儿被符大百跟符邓氏拦着，抢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裕哥儿啊！裕哥儿——”
庄李氏白着脸，颤着唇，她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
“耗子药，耗子药能治，让人给裕哥儿灌点粪水……粪水，粪水管事！上次……”庄李氏颠三倒四的说着。
符氏哭得直打哆嗦：“那根本就不是耗子药啊！是，是我给祝神婆找得练蛊的药粉！凑了好久才凑到的啊！”
祝神婆的威名，庄李氏也是听过的。
那神婆曾经撒了一把药粉，就让一个说是被「狐妖附身」的小姑娘，脸上滋滋滋的冒起了白烟，小姑娘惨叫着倒地，人事不省。
那样的药粉……
庄李氏只觉得头一晕，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在她扶住了院子里的那棵树。
但她也差不多彻底崩溃了，跟着符氏嚎啕大哭起来：“裕哥儿啊！奶奶的心肝啊！”
“哎！你们别哭了！”
大概是因着要死的不是自家孩子，符邓氏还算有点理智，她用力晃了晃符氏的肩膀，“我说小姑，你是不是傻了！既然这药粉是祝神婆让你帮着找的，说不得祝神婆那有药能治呢？！”
这话，像是一把火，顿时点燃了符氏的希望。
符氏瞪大了眼睛，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因着先前痛哭，还哑着：“对啊！祝神婆……我去找祝神婆！”
符氏顾不上旁的，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了。
符大百赶忙道：“我跟着一道过去，帮着看看。”
庄李氏想追出去，问几句什么来着，结果她先前腿就是软的，这一跑，直接「唉呦」一声，跌到了地上。
符邓氏也顾不上庄李氏，她眼尖，看着庄文香脸白得跟张纸一样，地上的血迹都不少了，显然是这月事可能是出了点什么问题了。
符邓氏打了个哆嗦。
不行，香姐儿要是出了问题，嫁不进朱富绅家，那以后谁来拉扯她家两个哥儿？！
她赶紧去扶庄文香，一边扶还一边回头喊庄李氏：“婶子啊，你先等等，我把香姐儿扶进去再来扶你啊。”
庄李氏跌坐在地上，想撑着爬起来，却又动不了。
庄云黛知道，终于该她上场了。
她「心急如焚」的跑了出来：“奶奶，你怎么在地上！”
庄云黛费了吃奶的力气，把庄李氏给扶了起来。
庄李氏这大悲之下，又被人点燃了一丝希望，人也是混混沌沌的，被庄云黛扶着进了屋。
庄云黛忙前忙后的，给庄李氏倒了一碗热水。
捧着热水，庄李氏浑身一激灵，终于回了魂。
庄云黛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啊？”
庄李氏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云黛要的就是庄李氏这状态，她面带迟疑的开了口：“奶奶，方才我听到大伯娘的声音，在吼什么，下毒什么的……”
庄李氏被「下毒」两个字又刺激了下，有些激动的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怎么能叫下毒呢！香姐儿是裕哥儿的亲姐姐，香姐儿也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庄李氏突然僵住了。
对了，香姐儿，一开始，是想给二丫她们几个下毒的……
庄李氏只觉得嗓子里越发干了。
“奶奶？”庄云黛小声的叫了一声。
庄李氏悲从心中来，扭过头去，半天不想说话。
庄云黛也不催她，任由庄李氏自己平复心情。
过了半晌，庄云黛估摸着庄李氏也差不多稍稍冷静下来了，她这才小声道：“方才院子里好吵，阿期跟彤彤都吓坏了……”
「阿期」两个字，一下子提醒了庄李氏一样。
庄李氏猛地回过神，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裕哥儿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期哥儿，就是她唯一的孙子了啊……
那二丫，就是她唯一孙子的姐姐。
庄李氏深深的吸了口气：“二丫，你是个好的，咱们家里头裕哥儿出了事，你，你可得好好照顾期哥儿啊……”
庄云黛垂下眼，掩住眼底的讥讽之色，看着温顺又乖巧：“奶奶，你放心，阿期是我亲弟弟，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
饶是庄云彤跟庄云期这样的小孩子，也察觉到了家里诡异的气氛。
最诡异的是，今儿早上，她们奶奶庄李氏，竟然端了一小盆的窝窝头来给她们吃！
那一小盆窝窝头里，甚至还夹了些榨菜！
庄云彤甚至都不敢吃！
待庄李氏走了，庄云彤迈着小短腿，蹿过去就关上她们二房的门，有些害怕的压低了声音，问庄云黛：“大姐……奶奶这是不是，在，在窝窝头里下了毒啊……”
先前院子里那动静太大了，两个小家伙似是而非的听了那么几耳朵，估计小云彤就记着「下毒」两个字了。
庄云黛笑了笑：“没事……阿期，你带彤彤去洗手，来吃饭了。”
庄云期应了一声，但就算是向来努力做出小大人模样的阿期，也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盆窝窝头。
他有些纠结，小声的跟庄云黛道：“大姐……这窝窝头一看，就没掺多少米糠。这不是我们该吃的啊……奶奶是不是拿错了？”
先前庄云黛姐弟三人还在庄家的时候，庄家桌上是有两种主食的。
一种是像眼前这样金灿灿的，剌嗓子的米糠加的很少的窝窝头。
这向来是爷爷奶奶，还有大房那边的人吃的。
还有一种，就是几乎都是米糠，高粱面什么的都很少的窝窝头，特别干，特别剌嗓子。
这种，向来都是二房她们姐弟几个吃的。
是以，这次庄云彤跟庄云期见了这种金灿灿的窝窝头，都有些发愣。
这，这不是她们该吃的呀！
庄云黛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庄云期的小脑瓜，催他：“带妹妹去洗手吧。”
“哦。”庄云期应了一声，听话的带着庄云彤出去了。
这是打算卖了她
这盆金灿灿的窝窝头，把庄云期跟庄云彤两个小家伙都搞得有点风声鹤唳的。
正吃着呢，外面院子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动静，庄云彤从炕上跳下来，差点把手里的窝窝头给扔了，小脸有些慌张：“是不是，是不是文香姐要来打我们了！”
过去，极偶尔，庄云黛姐弟三个也能吃上几口这样的好窝窝头，可但凡她们真吃了，庄文香跟庄文裕就会找些理由来找茬，有时候甚至会动手打他们。
因为，他们「不配吃」。
因为，「狗跟人不能吃一样的东西」。
庄云期没说话，却是紧紧的按着土坑上那小桌的桌边，显然也是紧张的很。
把庄云黛看得拳头都硬了，恨不得这会儿就把庄文香跟庄文裕拖过来打一顿。
“别担心，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庄云黛把手上的窝窝头一放，起了身。
庄云期跟庄云彤懂事的点了点头，攥紧了手里的窝窝头。
庄云黛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依旧是透过门上那破了一块的窗纸往外看。
是符氏回来了。
符氏白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