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一起沦落到这个海岛上，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为了食物和水去狩猎，我们中毒。我们在沙漠中挣扎，遭受兽群的追杀，我们在营寨中打退魔兽军团的进攻，我们长途跋涉，沿途采集物资，我们在小山谷中建造新船，我们起航在炼金工厂冲破艰难阻碍。”
少年在人群面前踱步，复述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我们为的是什么？”少年张开双臂，再次质问。
“我们想活下去。”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们还想活得更好！”
“我一直这样想，我不信你们不想！”
“闭嘴，闭嘴。你这个魔鬼，你在蛊惑人心，你是如此的大逆不道。你身上的罪太大了，在这样错下去，你将得不到救赎！”痂沙嘶吼，少年的这番话让他愤怒至极。
少年微微一笑：“魔鬼？是，我是！”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胆承认。
然后，他手指着眼前的人群，掷地有声：“但绝不只我一个。我们每个人都是魔鬼，都是野兽！”
“我们想活，想活得滋润，想有充沛的食物和水，想有人上人的身份和荣耀，想要神器，想要滔天的功劳。所以，你也是，我的神父大人！”
瞬间，痂沙瞳孔猛然收缩。
少年大声呼喊：“在这座海岛上，我们迷失，我们困顿，我们被追杀，像是死狗。我们累到瘫倒，只为新船所带来的希望。无数阴雨连绵的晚上，我们一起祈祷明天能够放晴。”
他接着跺脚，手指着地面。
“这是战贩的迷怪岛。这里有的不只是人造的魔兽，也有魔鬼和怪物。”
“我们看似在我们的人生中迷失了方向，但事实上，我们内心始终明白我们要如何前行。”
“诸位，听听你们内心的声音！”少年激动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在这里乖乖等死吗？想要去投降吗？去信任这样一个神父？像是狗一样摇尾，乞求他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吗？然后，他吞掉所有的功劳，就像是主人吃掉所有的肉，将骨头抛给狗，你去啃吗？”
“骨头，大个子不吃骨头，大个子吃肉。”大个子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他被吵醒了，他看到了少年，也看到了其他人，但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没有资格领导你们的。但是我想诸位仔细聆听你们内心的声音，你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低头而止，还是奋起反抗？”
人群死寂。
但这种死寂又和之前有所不同。
只要仔细听，就能听到人们砰砰乱跳的心声，还有粗重的呼吸。
“爸爸，你还活着！”大个子大叫，他狂喜地站起身来，但因为动作太快，头脑眩晕，没有站稳，又半跪在了地上。
替身对他笑了笑，然后再次看向众人。
他没有再说话。
他在等待。
然后……
他等到了！
“主人，不管您是谁，您一直都是我的主人！”蓝藻呼喊着，站起身来。
“我的命是您救的，太多次。我愿意追随你，大人。”白芽大声地道。
“您比针金更适合骑士和贵族的身份，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苍须悠悠开口，擦拭了一下他的镜片。
“您是一位英雄，我们的英雄。”木班拿出了连射弩，他身边的人顿时挪了几步，下意识远离他。
鬃戈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凝视着怪物少年，沉声道：“这是我听过的，有史以来，最动人的阵前演讲。就让我们再一次……并肩作战吧。”
大个子站起来，鬃戈走上来，三刀紧随其后。
蓝藻、苍须、白芽……
所有人汇聚到了一起。
重新汇聚到了少年的身边。
而这一次。
少年不再是针金，不再是圣殿骑士，不再是贵族，不再是神眷者。
而是……一头怪物！
赴死冲锋！
看着身边汇聚过来的众人，怪物少年微笑。
然而，他此刻形态恐怖，毫无人形，说是微笑倒不如更接近狞笑。
他低吼一声，手指着头顶的天花板：“帝国的军旗就插在那里，贵族的荣耀也笼罩那里，或许还有神明的眷顾。”
“但那里有我们的活路！有我们想要的宝物！跟我冲！”
怪物少年仰头嘶吼，率先冲出安全领域，冲入肆虐的闪电之中。
“冲锋！”半兽人紧随其后。
“爸爸！”大个子迈开巨大步伐，奔跑起来，震的地面微颤。
“杀啊——！”更多的人呐喊着，汹涌而去。
“该死！他们真的被替身蛊惑，全都冲过来了。”痂沙脸色铁青，这无疑是最坏的情况。
针金并不能看到第三层的景象，但也听得到众人冲锋的呐喊，此时再得到痂沙的确认，顿时神情变得惶恐，连忙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在造反！你们想与圣殿骑士为敌，想与圣明大帝的神父为敌，你们是想被通缉吗？想被处刑吗？闪电会劈死你们的！”
似乎是证明他的话，下一刻，怪物少年的队伍中就有人被闪电劈中，直接死亡！
然而，早有预料的众人都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哪怕一丝迟缓都没有。
甚至，他们冲锋的速度还更快了几分。
他们嘶吼着，大喊着，此时此刻，像是一群野兽更多过于人！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痂沙恼羞成怒。
这一刻，他像是回到了从前。
他像是看到了那位企图带着城主的女儿私奔的年轻护卫。
他仿佛看到了那群反抗领主的暴民。
“你们这群下等人！野草、杂虫！为什么总是认不清现实？”
“没有我，你们早就被兽群吞没了。我还带着你们来到这里，进入炼金工厂！你们就这样恩将仇报？！”
“强者统治弱者，上等人统治下等人，你们却想反抗？”
“你们能反抗得了什么？你们最终都会死，都会死！”
像是回应他的话，无序的闪电继续肆虐。
咔嚓！
肥舌眼皮子一抖，闪电劈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就在他几步之外，一位健硕的同伴化为了焦炭。他直接死亡，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斗气、魔法、神术的帮助，谁都无法抵挡闪电一击。就连替身少年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
“快跑、快跑！”
肥舌不断为自己鼓劲，同时心中呐喊：“紫蒂会长，我来给你报、报仇！”
尽管如此，他因为肥胖，还是慢慢落后下去。
但最后一位却不是他。
年老体衰的苍须，竭力奔跑，但还是落到了最后面。他无奈地看到自己和大部队距离越来越远，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心中苦叹：“真是为难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人呐。”
怪物少年的同伴，一个个倒在了闪电之下。
这一刻，拼的不是战力，而是纯粹的运气。
由此，反而显得这场冲锋更加残酷。
但无人后退！
因为他们这一次的冲锋，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活命。不是跟随着什么大人物的身后，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闪电像是一场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