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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

 

雨水刷洗过的靛蓝玻璃更加明净,云翳还没完全散开,漏进房间里的光线低垂在一对交缠的身体上。

又是操蛋的周一。

我被手机闹铃震醒,眉宇间疲惫的阴影不比外面的天气好看。

“唔。”

一个软糯的声音在我的臂弯里苏醒,松软了我的手臂肌肉。

他蜷缩的姿态好像一只刚生下来的小狗,还是那种正在被美梦迷住眼的时候。

我心生怜爱,用目光细细打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睫毛,眉毛以及坠落在脸上的一缕长发。

手指挑起那缕发丝,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游走。

光滑的,洁净的,温暖的。

一些美好的词汇在我脑海里涌现,它们和我那生满纹理的手指截然不同。

年轻的身体,真好。

我的手掌已经到了两瓣丰满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欢愉。

即使这样抚摸他,那个人也毫无感觉,只是口中多了几个哼哼。

真不愧是年轻人。

大他一轮年纪的我,已经没法做到睡个整觉了。

睡觉是老年生活中奢侈品。

当下,我心生恶念,用手掌在那里狠狠地打了一下。

啪地一声,他终于醒了。

迷离的双眼正在看着我。

清纯的眼神里好像并没有对我行为的问责,相反的是,充满信任和爱意的凝视。

“重”

他在唤我的名字。

我的身体又一次被他唤醒,撩开所有的遮掩,发狂的渴求他。

“再叫一声。”

“好痛!重,你下手太重了!”

“道,再叫一声来听听。”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枯木又逢春,此时的我全身心投入在抽枝吐芽的过程里。

呼——

铃声打断了我,是甲方对接人的电话。

肩胛卸下精神,我在床上狗爬到电话的位置。

一番狗腿的答复后,我再也支不住脊梁骨,手心向上瘫倒在床上。

道没有说话,把头乖巧地放在我胸口上。

他的头颅很有分量,压得我心口烦闷。

“操——!”

我飞快地抓起手机,极速编辑出一条请假信息发给领导。

狗屁工作,见鬼去吧!

手机被我摔在墙上,掉到另一边的床铺上,淹没在杂乱的衣物里。

指甲嵌入道的身体时,我已经决定抛弃掉作为人的意识,重归昨夜被兽欲上身的我。

昨夜,昨夜

昨夜我推开了一间酒吧的大门,那里有舒心的音乐,金色头发的调酒师,以及一位邋遢的年轻人。

就是在那样的地方,我和道第一次相遇了。

他被酒醺红的面庞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宠物,眼睛如同撒满碎星,亮晶晶的。

“先生,能请我一杯酒吗?”

温热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出,混合了一些酸味。

鬼使神差,我把单子推过去,让他自己选。

“唔,这个这个”

他醉醺醺地指了好几处地方,手指在单子上一通乱戳。

“都要!”

好嘛,终于狮子大开口,把酒单最贵价的几样都点了一遍。

颜色各异的酒水饮料在吧台上一字排开,道垂下头挨个品尝,每一杯只啜饮一口。

末了,他蹑足地舔舔嘴皮,倒在高脚椅子上双眼迷离地看着我。

“我没钱。”

道打了个酒嗝,说道。

我点了点头,嘴角还噙着笑,余光瞄到挂钟。

“你家住哪?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不知道我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道的身体像跳出水面换气的鲸鱼,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抓住我的衣领。

激烈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敌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在剑拔怒张的气氛里打了个嗝。

“重”

嗯?

我疑惑他从哪里得知我的名字。

“重江大桥嗝!”

我伸手抚摸他的后背,像梳理一只幼猫的毛发,帮他顺气。

“桥下不第一个桥洞”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我的怀里。

鼻息砸在颈窝上,痒痒的。

他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秀气,腰肢像一条白练一样柔软。

“那座桥,是我监理的。”

江上的雾散开了,躺在这里就可以把那座桥的全貌收入眼里。

环抱的手臂紧了紧,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握,安防在胸口上。

“啥?”

我掐了一把他的无名指,惩罚他走神。

“重江大桥。”

“哦哦!蛮好看的。”

呵呵,那是我毕业后参与的第一个大型工程项目。当时,我刚和丽结束恋爱关系,新婚不久,她会每日穿着花裙子到工地上给我送饭。那段日子很苦,我们只能抓住细碎的时间相处。

即使请了假,领导也不会放过我。

微信消息跳个不停,我拿起手机一条条回复。

丽的消息久违地出现在屏幕上。

【你昨晚去哪了?】

她蜡黄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厌恶地删掉她的信息。

上一次我们吵架,是同样的问题。

真是个疯婆子!

我捞过夹克外套,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小盒子,打开盒子,把里面素雅的戒指套在他的手上。

“道,喜欢吗?”

我捧起他的左手,用轻柔地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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