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在天涯,涯日又斜。啼如有恨,湿最高花。--天涯;李商隐宋初,宋廷实行削弱藩镇势力的措施,及时利用党项政权内部承袭发生矛盾之机,迫使其献出五州领土。当时担任夏州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之职的李继迁,不甘被宋朝夺走故土,遂招聚部族豪酋,首举抗宋自立的民族大旗。于是,雍熙元年,宋太宗命李继迁的族兄李继隆讨伐李继迁,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死不认输的李继迁只好结辽为援,以共同对付宋朝,结果宋太宗反而弄巧成拙了。相对的,辽圣宗算是平空捡到了好处,当然赶紧封李继迁一些有的没有的,譬如定难军节度使,银、夏、绥、宥等州观察处置使,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紧跟着同年的十二月,李继迁带着一脸谄笑,率领五百骑兵到达大辽边塞,表示愿与大辽通婚,永为大远的藩辅。然而,到了雍熙四年夏--宋太宗下朝后,习射于琼林苑时,特召傅子嘉随侍,在晚膳前一刻才回到府里,深知皇帝习性的傅正国一见到儿子回来,劈头便问:“皇上有事?”暗子嘉点点头,随即和父兄到书房去密谈。晚膳过后,傅子嘉直接把紫瑚拉回房里。“紫瑚,我要出远门。”“哦!”紫瑚似乎并不意外,她慢吞吞地坐到床边儿上。“到哪里?做什么?”暗子嘉也跟去坐到她旁边。“夏州,李继迁要降宋,皇上命我暗中去瞧瞧他是不是真有此意,若不是的话,他的用意又是什么。”紫瑚点点头,开始脱靴子。“什么时候要去?”“后天一大早就得启程了。”“知道了。”“知道了?”傅子嘉狐疑地打量着她。“就这样?”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譬如她会好想他啦!或者吵着要跟去什么的,至少也要稍微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嘛!“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要帮你准备好行李就行了,不是吗?”“呃说的也是。”傅子嘉悻悻然的说。说是这么说啦!可是傅子嘉还是怀疑,直到隔两天一大早,他终于明白紫瑚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你”他瞪着她的包袱。“也准备好了?”“是啊!”紫瑚回答得轻松自在又理所当然。“我跟爹娘都说过了。”暗子嘉苦笑一下。“我早该想到了。”“你笨嘛!”紫瑚笑着跳上马。“快啦!走了啦!”“是、是、是!”暗子嘉也上了马,两人同声喝叱,放蹄朝封邱门怒驰而去。畜类皮毛衣服和毡帽,还有牛皮缝制的靴,是党项族牧民的日常衣着,然而,在这党项族的主要活动据点--夏州里,着汉服的倒比着皮衣帽的人还要多,而且,讲汉语的也占大部分,只有居室一列三间,两厢住人,中间供奉鬼神的习惯是属于党项族的。在客栈简陋的客房里,先除去一身的仆仆风尘,再叫来一些简单的吃食,傅子嘉才对满脸困惑的紫瑚解释。“太平兴国七年时,党项族首领李继捧主动依附朝廷,朝廷便派兵马来此地镇守,所以,这里才会看起来很像汉人的城镇。至于反叛朝廷的则是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他始终不愿意归顺朝廷,便在夏州东北面的地斤泽反宋自立,又和大辽联姻,这么多年来,他不断进攻夏州想夺回他们的世居地。如今又突然说要归顺朝廷,自是启人疑窦,所以,皇上才叫我来暗中调查一下他的实际意向到底是如何的,不过”他突然停下来,并为难地上下端详紫瑚,紫瑚也诧异地看看自己。“干嘛?干嘛?”暗子嘉轻叹。“你如此引人注目,我该如何暗中查访?”紫瑚立时嗤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就不引人注目吗?”一个貌美如仙、姿容绝世;一个俊逸洒脱、气势非凡,他们两相对看片刻,继而噗哧失笑,可只一会儿,傅子嘉又回复愁容了。老公发愁,老婆当然不可能开心,所以,紫瑚只好也跟着愁起来,她静静地凝视傅子嘉。“夫君,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会一些障眼的小法术,所以才能轻易的救回俘虏?”暗子嘉点点头。“记得,如何?”既然能够和鬼魂沟通,会一些小法术也是不奇怪的,否则,真的很难解释,单凭她一个人,是如何一口气救出那么多俘虏的。“要救人,”紫瑚慢条斯理地说。“当然就得先混进去罗!”暗子嘉皱紧眉,随即恍然“你是说你能够改变容貌?”他惊呼。紫瑚俏皮地歪着螓首。“夫君相信我吗?”暗子嘉颔首。“自然。”“那就请夫君阖上眼,等我说可以之后再睁开。”暗子嘉毫不考虑的立即闭上眼睛,正在想着不知道她会把他改成什么模样,而且需要多久时,耳旁就传来紫瑚的声音“可以了!”他不觉诧异地睁开眼,怎么会这么快?可当他一看到紫瑚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脱口惊叫“老天!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他自认不是太过往重外表的人,所以绝对不是嫌弃她,绝对绝对不是,但是天哪!未免差太多了吧?他面前的紫瑚已经变成一个平庸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且满脸历尽沧桑的痕迹非常丑陋明显的痕迹,甚至甚至还有点恐怖哦!老天,好恶心的女人!紫瑚--如果那真的是紫瑚的话--对目瞪口呆的傅子嘉得意地笑笑。“如何,不错吧?”“不错?”傅子嘉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太美容易引人注目,你以为太丑就不会引人注意吗?”得意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紫瑚蹙眉想了想。“唔说得也是,那请再闭上眼睛吧!”暗子嘉马上听命,又只是一刹那后,就听见紫瑚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他慌忙睁开眼再瞧过去,随即松了一口气,这回就只是个平凡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己,而且看她变得如此轻松简单,应该不会变不回原样吧?“你也跟我差不多,可以吧?”紫瑚说。“没问题,这样就行了!”于是,两人就以这副平凡游牧人的模样混进距夏州三百馀里,四面沙碛,内中水草艳美,为宜牧之地的地斤泽,李继迁特意在那里供奉着先祖拓跋思忠的画像,用以号召党项部族。那儿就与夏州大不相同了,到处都是身着皮毛服饰、毡帽、牛皮靴的党项人,还有土屋、用木料搭成框架覆盖羊或驼毛毡的毡帐、稞饼、羊奶酒、浑脱(牛羊皮制成的筏子),每一样都在在声明--这儿是属于党项族的纯地盘,请闲杂人等,尤其是汉人,莫要随便闯入,否则后果自行负责!“晚上再到李继迁那儿探探。”傅子嘉说。“我和你一起去。”暗子嘉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和紫瑚一块儿把牛羊赶到一处有水草的地方。说到这些干羊,又是另一桩令傅子嘉感到佩服万分的事,临出发到地斤泽的前一晚,他才发现少了最重要的道具--牛羊和毡帐,但是“交给我吧!”紫瑚自信满满地说。翌日一大早,傅子嘉再一次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什么都不要问,”紫瑚神秘地笑着说:“不过你放心,这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买的,所以绝对不会出状况,可以了吧?”开玩笑,怎么不可以?难道他还能自己生出几头羊来应急不成?不过,真的很奇怪,如果那些牛羊又是用所谓的“小法术”变出来的,应该是虚假不实的吧?可是,这些虚假不实的牛竟然虚假不实的嚼掉一大片真正的草地,那些虚假不实的羊还跑来虚假不实的啃他的皮毛,而他的皮毛也真的少了一小块。他不得不承认实在有点诡异!不过,这还只是有点,他没想到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等着他呢!草原中的月似乎特别明亮,银色光芒的洒落在寂静的夜里,让暗影中的一切无所遁形,即使如此,那两条若有似无、一闪即逝的人影,在人们瞳孔尚未抓取到清晰的影像时就消失了,于是“是流星吧!”看见的人都这么认为。未几,两条二高一矮的人影倏地出现在一片幽深静谧的柏林前,前面较高的那个略一观察后,就想窜入林内,却被后头那个较矮的人一把抓住。“夫君,等等!”暗子嘉马上止住了身势“怎么了?”他回过头来悄声问。紫瑚那两粒闪着诡异光芒的瞳眸兀自盯着看似无啥稀奇的柏林“夫君,”她慢条斯理地说:“这儿的人拜什么宗教?”“宗教?”一头雾水的傅子嘉莫名其妙地看看柏林,再看回紫瑚。“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吗?“先告诉我,夫君。”紫瑚坚持的再问。暗子嘉忍不住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