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痛苦
他们缓慢往更隐蔽的地方挪。
骤然,李烛只感觉到背后一凉,再反应过来,便是看到江弈秋冲他扑了过来。
血光四射,断肢和头颅落地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动作快于思维,他下意识举枪,对准远处的人。
两声枪响。
后坐力震麻了他的胳膊,在这一瞬间,他只看到江弈秋拉住了他的手。
失重感令人无比恐惧。
但手里的温度又让他冷静。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李烛缓了很久,才撑起身子,林间多暗隙,他一脚踩空,江弈秋扑过来拉他,却被他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此时已是傍晚,林子里黑得早,一片漆黑。
他们不知是跌落到哪个犄角旮旯,搜救难度又高了好几个层次。
江弈秋和他隔得不远,他们摔在断崖的厚草地上。
李烛慌张地冲他爬过去,低声唤他:“江弈秋?”
手里有些粘,借着月光,竟是暗红一片。
幸好他随身携带着制作好的止血药,赶紧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江弈秋疼醒了。
他恍惚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得。
这么高摔下来,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程度。
浑身的关节都断了一样得疼。
他们不能在这个空旷的地方久待,等到那群人绕道前来,便是死路一条。
李烛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他身上也重得很,比当初得知父母自杀,背负外债时还重。
江弈秋喘气也会觉得胸痛难忍,“你把我放下吧,往南边走,那是离他们最近的路。”
他死了就是解脱了,李烛不一样。
他健康、拥有大好前途,不该和他这样的人一起死在这里。
说着话,他咳出血,他的内脏可能都有不同程度地出血。
“别说胡话。”
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没有亲人,如今,最亲的人,只有江弈秋。
他和江弈秋一样,从不惧怕死亡,最难熬的时候,也曾想过为何不随父母一起去了。
但竟是这样糊里糊涂地扛了下来。
可能是凭借着对江弈秋的暗恋,那么一点点在深渊里的光,竟是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如今想来,不可思议。
李烛看向前路,黝黑的树林,夜间看不到一丝光亮,恰如高中时回家的那条路。
只是现在背后多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咬牙走着,走了一刻钟,身上的重越发明显,一种说不出的痛感蔓延全身,他缓缓跪下,将江弈秋放下。
“你伤着哪里了?”
冰冷的手在李烛身上游走一圈,没有摸到很明显的外伤。
“李烛?你怎么了?”
李烛坐在地上,只觉得腰腹以下非常沉重,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体温也很低,想必也有失血。
江弈秋强撑着爬起来,将李烛背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怕疼,但也极其能忍。
此时浑身污脏,一身血泥,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江弈秋背着他,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了”
李烛呼吸开始急促,疼痛不减,刀绞一样。
江弈秋一言不发,口鼻里全是血,咬着牙往前走。
后来,他们确实走不动了,江弈秋靠在石壁上,抱着李烛,避免失温。
因为失血,江弈秋神志不清,只是紧紧抓着李烛的手。
月光渗过林间,李烛缓过了那一阵剧痛,回握他的手,借着月光,看到他手臂上可怖的皮下出血。
白皙的皮肤不再。
像是腐烂的肉块。
李烛心疼得很,缓了口气,将已经半昏迷的江弈秋背上,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援助,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会有怎样的结局。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
和当年一样,哪怕所有人都逝去,活着的人,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就是死。
李烛回过头,嗅到江弈秋身上浓厚的信息素。
他不甘心。
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人语声。
李烛警惕地唤醒了江弈秋,江弈秋奄奄一息,借着最后一丝电,放出信号。
他们终于和救援相遇。
李烛将江弈秋放到担架上,才得知,他们坠落的间隙,和失踪的林子有很严重的高低差,山石通道诡谲,重峦叠嶂,可能的坠落地点有数十处,救援排查了很久,才找对方向。
所幸敌方也一样。
这才得救。
救护车以及警卫队都围在入口处,乌泱泱的一片人。
李烛熬过了最疼的那一段时间,此时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在警卫身边。
视线紧紧锁在江弈秋身上。
将要送上救护车时,江弈秋骤然醒了过来,他焦急地摆摆手,让周围的人停下。
固执地扯下了呼吸罩,冲李烛伸手。
李烛赶紧握住,“怎么了?”
江弈秋剧烈喘息着,又指向人群里的一个人,“合同赔付补偿。”
说完这些,实在坚持不下去,医护将呼吸罩叩在他脸上,抬上救护车。
轴,实在是轴。
李烛又是哭又是笑。
江弈秋是怕自己不在了,没有人兑现合同的约定。
这种危急的时候,竟然说这些
李烛跟着去了急救室门口,他实在担心江弈秋的状况。
研究所有内鬼,他们紧急去了江家的私人医院。
站了一会儿,李烛只感觉头晕得很,之前的那股剧痛再次袭来。
小腹坠痛难当,比之前更加严重。
李烛捂着腹部,弯下腰,却瞧见地上滴落的血。
仔细一瞧,深色的裤子上,已经全是血。
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李烛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不是假孕。
坠痛越来越明显,李烛一阵头晕恶心,在医护的搀扶下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床边是方才江弈秋指到的那个年轻法务。
“李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法务沾湿了棉签给他擦拭干涸的嘴唇。
李烛嗓子干疼,声音沙哑:“我是怎么了?”
他开始祈祷,也许不是
也许是受了伤而已
法务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您是终止妊娠。”
李烛心口一疼,呼吸有些不畅,法务赶紧将呼吸器给他戴上,“您平静一下,您还会有孩子的。”
李烛只是看着天花板,很是内疚。
“不要告诉江弈秋。”
“是”
江弈秋伤得很重,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情伤神了。
后来,李烛才得知,这个孩子才三周多大,本就是最需要精心养护的时候,他先是在企业里制药,又和江弈秋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惊吓。
加上他以为是假孕,喝了治疗假孕的药。
孩子肯定会保不住的。
哪怕没有坠崖,也不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李烛内疚难当,蜷缩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