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悸动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低落,连做事也慢吞吞的,总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不过今年似乎好了一些,起码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趴到桌上去学习背书。郁白从兜里把刚才捡的银杏叶拿出来,夹进语文书里,坐直了背黑板上布置的任务。
早操在进入十一月份时由广播体操改为了跑操,等陈凭他们喘着气进了班,先闻到了教室里各种各样的早餐的香味。
“天杀的!这对我们住宿生是多么的残忍啊!你们吃早饭就不能捂着点吗?”陈凭严词谴责走读生的放肆,期望能获得同为住宿生的支持拥护,和他一起谴责。
但早有先见之明的住宿生早就从一些走读生的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早餐,还要趁着老师没来先塞两口,所以没工夫搭理他。
陈凭回到座位上,嗅觉灵敏地闻到了一股牛肉汤的味道。他眼睛往地上一扫,就看见了夏序怀的桌脚放着收拾好的打包盒。
“夏哥,我不仅受了前两天考试的折磨,现在还要受你们吃完的食物的折磨,苦都是我一个人吃了,咱就是说,厚道吗?好歹留口汤给我喝啊……”
陈凭眼巴巴地瞅着,谁知张途在前面补了一刀:“看开点嘛兄弟,你只要能吃苦,后面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陈凭:“……滚!”
“你这次考试会进步两个名次。”夏序怀安慰他。
“哦?”陈凭朝他的方向探头,“夏哥何以见得?”
“因为这次考试班里的第一第二名变成了倒数的第一第二名。”韩青推推眼镜,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陈凭倒抽一口凉气,夸张地捂住嘴:“班长大人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已经提前拿到了成绩排名表?”
韩青微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真相只有一个,”张途学着韩青的样子摸摸并不存在的眼镜,“那就是第一第二名在这次的考试当中都请假了!”
“因此我们所有人的名次都会往前上升两个。”韩青补充。
“原来如此!”陈凭恍然大悟,紧接着猝不及防地问夏序怀和郁白,“你们两个是因为什么请假啊?”
“生病了,所以请了两天假。”郁白只说了一个原因,至于另一个,他觉得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即便说了,也只能惹来别人的同情,搞得气氛沉闷,他不喜欢这样。
“夏哥呢?”
“病假。”夏序怀言简意赅。
“你们俩上学期早读迟到的原因是一样的,这次请假的原因还是一样的,”陈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然后叹息一声,“你们果然变成了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朕甚是欣慰。”
“不是兄弟。”郁白反驳了一句,声音虽小,却能让他们都听见。
夏序怀翻书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
“那是什……”陈凭还没来得及问完,便眼尖地看见班门口出现了英语老师的身影。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下一秒,班里响起嗡嗡的读书声,正在吃早饭的同学连忙把早餐塞进桌肚子里,一边抹嘴一边找书。
“都大声点!没吃早饭啊!”英语老师进班敲敲黑板,拧着眉看他们。
“没吃——”底下异口同声的一句话比读书声还大。
“……”把这事儿忘了。
英语老师揉揉太阳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沸腾着,偶尔有人抬头瞅一眼坐在讲台上备课的英语老师,然后趁着她没看见,再偷偷吃一口早饭。
教室最后一排,郁白头埋得很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却不敢动一下,生怕有人注意到他。
脑子是乱的,心跳也是。
在吵闹的环境里,郁白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他抓不住周遭重复不断从他脑海里进出的声音,这些声音虚无缥缈地浮在半空中,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可是——
手掌所触碰的温度又是真实的,他不需要低头看,就能知道这温度属于谁。
课桌下,有两只手轻轻地搭在一起,宛若十指相扣。只要其中一只手再用力些,两只手就能紧紧相握。
但是,他们都没能等来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窗外树枝上的蝉终于还是没有挨过深秋,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最后一声鸣叫,然后消没在这个季节。
冬天再迟,也还是来了。
落日比以往更快地坠入地平线,很容易就叫人忽略稍纵即逝的晚霞的美丽。
灯光明亮的教学楼里,只剩下几个还没离校的学生,疲惫地背着书包往外走。
夏序怀推着自行车,走到学校的路灯下才发现车把上多了个东西。黄色的小鸭子戴着一顶印有皮卡丘的头盔,憨态可掬的玲珑可爱模样很难和夏序怀本人联想在一起,尤其是出现在他的物品。
夏序怀捏了下这突然多出来的小东西,小鸭子便在黑夜里突兀地叫了一声,不仅如此,它的肚子还因此亮了起来,闪烁不停地发着光。
走在一边的郁白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但也被小鸭子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尴尬到有点不知所措。
“还会亮。”
夏序怀似乎是笑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不适的安静。
“嗯……很拉风。”郁白接了一句。
在夜色里会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的鸭子确实很拉风,夏序怀想着,伸手拨了一下鸭子头盔上的竹蜻蜓。
“你想考哪所大学?”郁白忽然问他。
“没想好,可能是海大。”夏序怀回答,反问他:“你呢?”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郁白停下脚步,在这几秒里,他不为自己的冲动懊恼。
“我想和你一起,”他又重复肯定地说了一遍,“最好能一直在一起。”
在学校没人的角落里,在黑夜树影的掩护下,夏序怀自嘲地想,说什么要离面前的人远一点,或者当作朋友去相处,现在看来,完全做不到。
因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那么那么地想要去吻他。
多一秒都等不了。
这一次的吻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夏序怀尝到了话梅糖的味道,酸与甜在他心里蔓延,最后都变成了无法言说的满涨喜悦。
“诶?那不是夏哥吗?夏哥——”
吻被打断,夏序怀把小口喘气的郁白按在怀里,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陈凭和班里几个男生鬼鬼祟祟地躲在草丛里,他们手里提着黑色的塑料袋,应该是刚翻墙出去买了点宵夜回来。
“夏哥,你怎么还没回家啊?”说着,陈凭起身,想朝他们走过去。
刚走没两步,陈凭定在原地,才看清夏序怀脸色不怎么好,貌似有点生气。
“我……”陈凭后退一步,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夏序怀好像正抱着一个人!
“诶我、我你、我……你……夏哥你谈恋爱了?”陈凭终于憋出一句话,连尾音都是颤的,充满了自我怀疑。
“我靠,图图正往这边走呢!陈凭赶紧回去了!”远处望风的几个男生低声喊着陈凭,示意他赶紧回来。
陈凭晃悠两下,一步三回头地一直到离开,都没等到夏序怀说话。
周围没了人,夏序怀才松开郁白,低声说:“他们没看清是你。”
郁白点头,脸烫的厉害。
“回家吧。”夏序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