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怜
“什么叫多大点事?”舒绘撸起袖子,“你们看看我们家孩子被打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我们赔钱!我们赔钱!”何纪的父母连忙说,“你们要多少,要多少能私了?”
“只想给钱就把事儿了了?不够!”舒绘叉着腰,“你们必须给我们家孩子道歉!”
夏承关和向晴站在她两边,同样低沉着脸。
何纪的父母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又不是只有你们家孩子受了伤,我们家孩子脖子上的伤也挺严重的。”
然音听完,突然睨了眼小陈,小陈福至心灵:“正当防卫不算过错方。”
说完,小陈心里突突地跳,感到一阵心虚。这算不算仗势欺人徇私枉法……
看他们不依不饶根本不退让,何纪的父亲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说:“还不快去道歉!”
“必须态度诚恳地道歉。”舒绘补了一句。
何纪原本不想动,但在他父母的催促下,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郁白跟前,一脸屈辱的表情,模糊不清地说:“对不起。”
夏序怀站在一旁,神情冷淡地问:“你自己能听见吗?”
何纪面色涨红,胸膛起伏,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不甘地大喊一声:“对不起!”
郁白没说话,也不会原谅他。
道过歉,何纪的父母又赔了些钱,然后带着他匆匆走了。走到门口时,郁白突然听见他们悄声说了句:“……不是说他没有爸妈……”
“小白,和我们回去吧。”舒绘和夏承关走过来叫他。
郁白微微点头,站起来。
“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回去了。”向晴看着郁白,说。
“晴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郁白不好意思地说。
向晴拍拍他的肩,轻叹一声:“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道歉。”
郁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下来,遮住了眉眼,所以也就没人看见他红了的眼睛。
向晴撑着伞离开公安局,孙华紧跟着离开,只是经过郁白身边时,快速说了句:“不欠你了。”
然音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叫了一声:“郁白。”
郁白看过去,他抿了抿唇,然后慢慢走到然音面前,小声叫她:“然警官。”
“都长这么高了。”然音轻轻地露出一个笑,感叹一句。
“嗯……”郁白局促地应着。
“做得很好,”然音弯腰低低地说,“其实我一直怕你一个人容易吃亏受欺负,现在你能保护自己,这样就很好,很厉害。”
小陈站在他们身后,扯扯嘴角。不是然姐你说话声音也没多小,我都听见了,你这真的不是在教坏未成年小朋友吗?
郁白的鼻子很酸,努力憋着不想掉下眼泪。
“回去吧,”然音看了眼夏序怀,“有人在等你。”
郁白重重点头,喉头哽咽:“谢谢然警官。”
外面的雨突然停了,太阳破开云层照在地面上,驱散了连绵阴雨的潮湿冷霾,带来期待已久的温暖舒适。人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不用再打着伞走在路上,还得小心避免被弄脏鞋面裤脚。
车里,舒绘气还没完全消,她双臂抱胸呸了一声:“一家子烂人,什么东西……”
夏承关轻咳一声,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
舒绘便停了嘴里的话,扭过头说:“小白,等会儿回去了让小怀先带你洗个澡,可别感冒了。”
郁白怕自己身上又脏又湿的衣服沾到座椅上,所以坐得很小心。因为今天的事,他麻烦了很多人,尤其是舒绘和夏承关,原本现在应该在家里给夏序怀过生日的,结果因为这件事扫了兴,搞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小白,你千万不要多想,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的。”舒绘安慰他。
郁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已经有很多人说不是他的错了,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反而全都怪他,说他命硬,克死父母和爷爷。
就连一向疼爱他的奶奶,现在看见他就咒他去死。
夏序怀腿上放着那个破烂的纸盒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在郁白看不到的角落里,他两手相握,好半晌才止住了手抖。
他今天接到电话的时候,没有听清孙华的话,以为是何纪快把郁白打死了,所以才让孙华赶紧报警。从家到公安局的这段路,他的手一直都是抖的,现在坐在车上,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郁白坐在他旁边,只以为他是在生气,而且明显要比上次严重,一时也不敢和他搭话。
回了家,舒绘赶着他们都去洗澡,自己去厨房熬姜汤。
夏承关很快洗完,出来换舒绘去洗。
夏序怀在卧室里给郁白找了衣服还有新的洗漱用品,郁白一一接过进了浴室,夏序怀便站在浴室门口出神地不动了。
暖热的水流涌出来,打湿了郁白身上的每一处。他一直忍着的眼泪这才掉下来,融进水里,哭到眼睛喉咙痛,根本停不下来。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只有水流动的声音,再听不见其他声响。可夏序怀站在门外,手指轻触磨砂玻璃,却好像听到了,门内的人,正在无声地哭。
过了很久,郁白才从浴室出来。他的头发还在滴水,落在白色的长袖上洇出湿痕,隐约透出一点肉色。身上的衣服也很大,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脖颈连着锁骨的位置露出大片肌肤,白得晃眼。
夏序怀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掠过一下,然后转身去衣柜里找出一件厚实的外套,递给他。
郁白默默接过,然后穿上外套。他出来的时候没有照过镜子,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鼻子红的有多厉害。
夏序怀进浴室翻出一条干毛巾,站在郁白身后,给他擦头发。擦到不再滴水后,又拿出吹风机给他把头发吹干。
郁白任由身后的人摆弄,头皮被热风吹得痛了都没吭一声,也没有动。他双手都被长一截的袖子遮住,隔着布料相触,还在想那双鞋怎么样了。
夏序怀没给人吹过头发,凭自己的感觉上下左右仔细吹着,手指拂过黑软的发丝,盯着郁白头顶的旋看。
头发吹干,夏序怀才发现郁白的头发全翘起来了,歪七扭八地冲着天,他自己倒是无知无觉,还偷偷瞅一眼夏序怀,绞尽脑汁地想要说些什么他才能不臭着脸。
夏序怀默几秒,直接转身出了卧室。
郁白一愣,跟在他身后追了一步,又踟蹰地停下。
厨房里,不止姜汤煮好了,中午没吃的饭菜也已经热好了。舒绘和夏承关正把菜端上桌,看见他便问:“你们都洗完了吗?正好出来吃饭了。”
夏序怀径直进厨房盛饭,说:“我把饭菜端回房间吃。”
“也行,”舒绘略一思索,便点头说,“那你们俩记得喝姜汤。”
“嗯。”
舒绘用干净盘子夹了很多菜,等会好让夏序怀端进去吃。弄好菜,她回头一看,夏序怀还在那盛饭。
“小怀,米饭压得太实了吧?”舒绘看着他手里那碗冒尖的米饭,出声提醒。
夏序怀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说:“没事,能吃完。”
等他把饭菜都端进屋,舒绘才忧心地对夏承关说:“承关,小怀好像不太高兴。”
夏承关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青春期的孩子都一个样,不用管,一会儿就兴高采烈的了。”
“你这个当爸的太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