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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书房静悄悄,只有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佩伯爵先前拧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欧铂尼说:“看来你相当中意那孩子啊。”
欧铂尼矜持地说:“您一直操心我的婚事,因此我想还是赶紧定下来为好。”
佩伯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手指在那份斯贝丘草拟的婚约文书上点了点:“说实话我很意外,孩子。你并不是愿意跟人分享的性格,尤其是——妻子。”
事实上欧铂尼也预料到父亲会问这个,他立刻说:“您知道新矿的价值。然而在公陆开采新矿毕竟风险太大,如果能和范子爵合作既能享有利益,又不需要额外花费人力成本。况且您知道其实我并不太适合在帝都发展…”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先前您介绍梅小姐给我,已经让哥哥心存芥蒂,而我其实也没什么能力在政界发展。您知道的,我自在惯了。等完婚之后我会离开帝都,既能盯着范家也让您省心。”
他像跟父亲掏心置腹一般似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其实完全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没提他和斯贝丘达成共识的真正原因。
提到子女间的明争暗斗也确实让佩伯爵分散了注意力。
他知道欧铂尼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动机,虽然那个似子他也认为长得不错,但还不至于让儿子兴起跟人共妻的打算,但新矿的利益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连他都有些动心。范家答应完婚之后将除去百分之三十的税额之外与佩伯爵按一定比例共享,有了佩伯爵在帝都坐镇,范家即便远在边境也有了稳固的盟友。
而斯贝丘因为约定了婚后子女一律继承范家的贵氏,因此也获得了一定的利益分配。
只是这样一来欧铂尼就显得有些弱势了。他不是贵氏,却因为佩伯爵的关系将来的子嗣归属成了焦点,如果和斯贝丘一样认可子嗣继承范家的贵氏,那他这个佩伯爵的儿子可要成了别人的笑柄。
佩伯爵猜想这也许是儿子的一个小小试探,想看看自己究竟是在乎婚生的长子,还是能带来实际好处的次子。他心中不由暗笑,却还是顺了对方的心意,说:“让你的孩子继承范家的贵氏不合适,既然那个狐狸愿意入赘,那就让给他也罢。将来你的孩子还是用我们家的贵氏。”
这样说来,说明佩伯爵同意了这桩婚事,而且和斯贝丘料想得完全一致。
佩伯爵看着面露喜色的儿子,又忍不住敲打:“即便是共妻的丈夫,身份上你总要高过那个狐狸,过几天我会给你办理身份认可。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个斯贝丘能自己一个人走到现在的地位,绝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你该留心的地方务必要注意。”
欧铂尼心想,你自己都被算计了,还来担心我。
他虽然知道斯贝丘不好对付,但就目前看两人还是合作为要,而且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有彼此支持,因此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而且欧铂尼相信在绝对的武力之下所有的花招都是白费。
第二天上午斯贝丘如约而至,也给范子爵送来了草拟的婚约文书。
范子爵一边喝着坤恩草茶,一边翻阅检查。斯贝丘面带微笑地坐在沙发上,俨然是个接受面试的应聘者。
他留心着范子爵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打量房间的陈设。
范子爵粗粗看了一遍,决定过后再找律师参详一番,以防有什么自己没察觉的漏洞。
他抬头看斯贝丘的表情,有些好笑地说:“范艾昨天没睡好,吃完早饭又上去休息了。”
斯贝丘理解地点点头,神情中却还是难掩遗憾。
范子爵思量片刻觉得培养感情宜早不宜迟,反正婚事基本已经定了,让他们见见面也好,于是咳了一声,对斯贝丘说:“他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口左手那间,你正好和他聊一聊。”
斯贝丘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
他的容貌虽然说不上多英俊,但胜在气质出色,有种令人信服认可的睿智感,如果再戴上一副眼镜基本就是饱受观众追捧的“斯文败类”。
不过斯贝丘虽然没有戴眼镜的癖好,看起来也的确斯文,也实在是个奸商败类。
他轻轻敲了敲门,范艾在房间里头闷着声问:“…什么事?”
那声音像是蒙在被子里,又或者是在哭泣。
“我是斯贝丘,能进来吗?”
他柔声问道。
范艾的声音一滞,接着说:“我现在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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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艾没想到斯贝丘今天居然会来,更没想到当他拒绝后对方仍旧拧开门把走了进来。
他有些恼怒地瞪着狐狸商人,而斯贝丘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
卧室里有些昏暗,窗帘被拉起了一半。
范艾穿了一套蔚蓝色棉质睡衣懒懒散散地卧在床上,他有些困倦,但又心烦地睡不着,然后让他心烦的根源之一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
按理说斯贝丘的身材不像欧铂尼那样高大健壮,他只比范艾高了半个头,瘦削却不精悍,长得也不算出众,但他有绝对的存在感,尤其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们快两周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他这么说着顺势就坐到范艾的床边,那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他们切切实实是一对闹别扭的恋人。
范艾不想理他,但又没法真的无视对方,于是说:“我说了我不想说话,请你出去。”
斯贝丘像看着一个被宠坏的孩子那样看着他:“那就听我说怎么样?我实在想和你说说话,哪怕你不愿意听也没关系。”
范艾别过头不去理他,于是斯贝丘便自顾自开口说:“也许你觉得我耍了手段,因此对我生气了。这一点我承认,我却是刷了手段。但这也迫于无奈,亲爱的。被你拒绝实在让我难过。”
他开玩笑似的说:“那天不是说好你要请客我吃饭吗?结果就那么直接丢下我走了,甚至还把我拉黑了。你可真伤人,我只是想追求你。”
范艾终于忍不住道:“不,你才不是。你只是看上了我的那种能力。”
斯贝丘的笑容更大了:“不不不,也许一开始我确实最看中那一点,但后来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在那种时刻都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你实在令我敬佩。”
是了,一个想要隐藏自己迥异能力的人,在看见濒死孩子的时候,即便有旁人在场却依然伸出了手。
这也许比施展能力本事更不容易。
范艾被他热切的目光盯得脸上有些发烧,他想起和斯贝丘的初遇,他们都在设法救人。
也许狐狸商人本身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恶质。
他有些窘迫地反驳:“别用花言巧语糊弄我。你知道我的意思。”他抬头正视斯贝丘:“我承认你也许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但你不该这么逼我,甚至是和欧铂尼……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女人吗?像垂霖那样的,你难道喜欢吗?”斯贝丘的声音带着些冷意。
范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斯贝丘倾下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冷酷地说:“你真的还是个孩子。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就如你不‘想’作为联姻对象而结婚,而你却不‘能’拒绝违背。就如同现在,即便你拒绝了我,我还是能作为你的结婚对象走进来,抚摸你的头发,甚至吻你。”
他没等范艾推开就飞快地退开了些,有些戏谑地说:“既然你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