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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皇帝害怕他?

直到有人来和鹿安清换班,交接完了今日的事务后,他才松了口气。

打算趁着天色尚明,早点出宫。

只是鹿安清人刚出了德天殿,还没等下台阶,就看到有两人等在殿外。

鹿安清这些时日进进出出宫廷,业已记得宫中的服饰。这两人一看便不是御前,可是为首那人,也应当是哪个宫里的大太监。

长得那叫一个圆乎乎,胖得很是匀称。

一见鹿安清出来,这胖太监就忙往前走了两步,面上带笑着说道:

“鹿史官且留步,皇后娘娘有请,还望大人随奴婢去一趟凤仪宫。”

鹿安清沉默了。

宁皇后,在德天殿前抢人?

他明面上的身份,可还是史官呢,按理说,可都不能走得太近,毕竟手里捏着的起居注等物,可都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然德天殿没人出来说什么,胖太监在前头殷殷切切,鹿安清僵着脸应下。

许是知道鹿安清的身体不好,胖太监带路的时候,走得也不快,等他们慢吞吞地走到凤仪宫前时,胖太监瞧着外面守着的侍卫,忽而一笑。

心知道,是大公子来了。

这凤仪宫比起德天殿,倒是气氛宽和了许多。

宫女太监们数量不少,可行动都不显局促压抑。这宫内的氛围,与宁皇后在外的威名不同。

这从宫人星星点点泄露出来的心声里,就能觉察一二。他们对皇后,很是亲近。

鹿安清再往里面走两步,嘈杂的心声,都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大手切断。

只余下骤然降临的寂静,以及不自觉的,鹿安清稍显放松的神情。

……公西子羽?

“母后,您怎么把鹿史官给请了过来?”还未见人,就听到了那近来熟悉的声音,“这可当真折腾他了。”

比起在外的时候,此刻公西子羽的声音听起来,分明是同样的声线,却是真诚了许多。

宁皇后:“我儿欣赏的人,本宫怎么就不能看看是何模样?”

皇后听着强硬,却也带着淡淡笑意。

脚步声渐近,母子两人,齐齐地朝着外头看来。

鹿安清欠身行了礼。

宁皇后朝着他笑了笑,让他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大公子说到,近来许多事情,都有赖鹿史官教导,本宫便想着,总该见见……”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门外有人急急拜倒,声音有些急促:

“皇后娘娘,唐贵妃在御花园摔倒了,太医方才说,那胎儿怕是……”

他不敢说完,宁皇后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等皇后一行人离开后,鹿安清缓缓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的公西子羽。

宁皇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离开时还让鹿安清安心留着,可这是后宫,他怎能安心?

得亏公西子羽在这。

事发突然,鹿安清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告辞的话。

公西子羽苦笑了声:“叨扰祝史,母后对我,总是有些保护过度。”

“皇后娘娘公正严明,会如此,怕是内有隐情。”

公西子羽讶异地挑眉,片刻后低笑了声:“确实如此。自打我被废后,就频繁遭遇刺杀,直到我成年后,才少了些。”

鹿安清:“……”

在宫中……刺杀?

公西子羽所言之事,外界从无人知晓。

而鹿安清望着那双清润带笑的眼眸,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

他犹记得,在明康帝的心声里感受到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惊惧。

鹿安清:“亲缘朋友,乃是随缘,强求不得。大公子莫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不值当。”

正此时,鹿安清感觉自己的左脚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略蹙眉,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坐着的公西子羽。

那位清朗的公子因着他的话微弯着眉眼,正含笑回应,“……鹿祝史所言,也是至理。不可十全十美,只能……”

视线擦过左脚,鹿安清状似无意地挪了挪。

又像是错觉。

左脚的动作缓慢,也对外界的触碰没什么感觉。

在很多时候,在大部分时候,公西子羽并不喜欢撒谎。

正如他所说,有些东西,尚是无法控制。

躲藏在暗影的瘸腿爬满了怪异的蜈蚣伤疤,惨白得可怕,日夜遮挡在衣裳底下。

……如同蜂蜜一样粘稠的的雾气流动着,它还没有成形,黏糊糊地环绕着那条畸形的瘸脚……

湿冷冰凉的流动物质欣喜地纠缠着那腐烂后枯萎的皮肉,就像那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作为喜欢的代价,鹿安清自然成为雾气盘踞的居所。衣裳,布料,对看不见、摸不着的雾气来说,根本无法阻挡。

微微刺痒的感觉,让鹿安清潜意识察觉到怪异之处……可这不是灾祸,是还未成形前的触须……他还没发现……

他慢慢地,无意识地,降下了屏障。

他们在,一点点地……

契合着。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前面冗杂的部分,涉及部分不太多,有差异的话下文会备注,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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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伤。☆

他行走在雪山里。

鹿安清感觉到疲倦,冷,以及脸颊刺骨的疼,寒冷刮过,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眉头,肩膀,将他的头发都染成了雪色。

他去过最冷的地方,叫邑西山。

邑西山很高,很冷。

纵有灾祸,也很难影响到人。

可在邑西山下,有个村落,就是靠着邑西山存活。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贯如是。

鹿安清路过那里,住了几日,听到村中人说,最近半年,进山的人,总是没了命。

不是折损在山里,就是出来后,莫名其妙死去。

鹿安清买了点口粮,借了他们进山的装备,在一日雪停后,慢吞吞地进了山。

村长带人追出来时,进山的脚印都快没了。

“壮子,你疯了吗?一个瘸脚的,你把东西借给他进山,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他跟俺说,借给他,他就能帮咱解决邑西山上的麻烦。”

“笨蛋,蠢货!”

村长气得直拍膝盖,带了几个人追上去,可始终,没找到人在哪里。

直到半个月后,村子里的人,在山脚下发现了几近被冻僵的瘸子。

等他醒来后,村子里已经欣喜地发现,邑西山的怪异,已经消失无踪。

只是等他们再想起那个瘸子时,他已经消失无踪了。

鹿安清已经不太记得当初在邑西山的事情,这样重复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回想起,只记得那彻骨的冰凉。

他在白雪里跋涉。

风,雪。

刮在皮肉上,好似凌冽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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