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骆衡可?以发脾气,他梁荣也能发脾气,但是发过脾气之后呢?
他回到建康,这些崽子们跟家里一告状,来几个人给他穿小?鞋就够他受的了。
梁家大小?也是个士族,可?比起席、柳、谢、王、郑等等来说,那?可?太不值一提了。
梁荣能坐上?鸿胪寺卿的位置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在他之下,两?个少卿野心勃勃,鸿胪丞傅野亦是一张毒舌名?声在外。他不想丢了这位置,就只能在朝中各方讨好,想办法左右逢源。
可?他没想到,此次和谈竟是他的劫难。
东魏使团里亦有能人,两?次谈下来没有半点儿能叫人满意的效果,第二次还因?柳晟贸然插话差点儿叫东魏那?边拿住话柄,导致他们落了下风。若非骆乔以一己之力大败尚永年于乐禹县外,还掳走了东魏十?六皇子霍涣的消息传过来,叫东魏那?边乱了阵脚,恐怕他们已经被拿捏住了。
在己方大胜的情况下,谈判还失败了,这都不能说是能力不够了,这都是国?之罪人了好吧!
梁荣真的想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子”打包扔回建康京去。
他们真的是宋国?人吗?真的不是东魏的卧底吗?
梁荣有时都不自禁在心底生出这样?的疑惑。
谈判未成,各方就盯着这其中的利益,想要更?多的划拉到自己的碗里来。使团内部亦是天天上?演阴谋与内讧,别人没打,自己就先乱了。
可?梁荣作为正使,还得为这些人兜底,平衡各方关系,安抚日渐不耐烦的兖州军。
他可?真是太苦了。
“骆将军您看……”
“国?有国?法,军令如山,梁鸿胪,这种事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骆衡冷淡说道。
不是不给梁荣面子,就是之前给了他太多面子,惯得有些人越发不拿军令当?回事,把军营当?他自个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梁鸿胪,这大冷天的,您怎么穿了件单衣就出来了?这害了风寒,这可?怎生是好?”骆衡的副将吴行上?前两?步扶住梁荣,“做过了,上?元节又得跟东魏谈判,您可?是正使可?不能。这节骨眼上?倒下了。”
吴行说着,就“扶着”梁荣把太他往营地里带,喊着去披条大氅,又喊军医去帮忙煮一些姜汤来,硬是把梁荣“扶”走。
“吴校尉,你……我……”梁荣满心纠结,脚顿了一下就跟着走了,还问:“这……骆将军要怎么……怎么处置?”
吴行道:“当?然是按军规处置。”
梁荣心想:处置了好,叫那?群人都老实一点儿,省得叫我一天天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又问:“这……会处以什?么军规?”
吴行说:“扬声刁斗,蔑视禁约,此谓轻军,轻则杖军棍一百,重则斩之。”
梁荣:“……啊?!”
梁荣回到他住的营帐中, 被热乎乎的炭火一烤,终于觉察出自己一身的寒意。
喝着士兵送来的姜汤,他决定, 不管是?杖一百还是?斩了, 他都懒得管那些不着调的建康公子们。
反正这使团里多的是人帮他们?求情。
营前空地,十几个建康公子被士兵摁着跪在地上, 骆衡负手站在他们?面前, 沉声道:“蔑视禁约, 扬声刁斗,不听约束,多出怨言, 尔等一而再违反军规, 今以军法处置尔等一百军棍,可?有异议?!”
十几人微垂着头, 你看我我看他,这一刻他们?没了门第党派之分, 一条心,不想被军法处置。
经过一番眼神商议,郑家公子抬起头来作为代?表发声:“我们?并?非你帐下士兵, 你无权军法处置我们?!”
骆衡道:“既如此, 尔等便速速离营, 回去建康。”
言毕,招手叫了一位校尉,叫他安排护送这些建康公子, 半个时辰后启程。
“是?!”校尉大?声应道, 旋即点兵去“帮”建康公子们?收拾行李准备马匹车辆粮草。
众人一看骆衡竟不是?在开玩笑,是?真要把这群人送走, 顿时有点儿慌了。
他们?来此,各自都有目的,目的尚未达成就离开,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离开,他们?怎会愿意,怎会甘心。
可?是?让他们?认罚,一百军棍……
会死人的!
“骆将军,息怒,息怒。”收到谢放眼神示意的鸿胪少卿赔着笑脸上前去说情,“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您该罚就罚,省得惯得这群小子无法无天了都。就是?吧,他们?一个个看着风吹就倒的样子,您这军营里的军杖他们?别说一百了,能受十下就不错了。骆将军,您看……能不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罚,叫他们?得个教训?”
有一个人起了头,其他人纷纷上前来求情,喻沣和李蕴与众人细数建康公子们?都犯了哪些军规,一项项说明要受什么处罚,总而言之——
“一百军棍已?经是?将军网开一面了,你们?要是?我帐下士兵,犯了这么多军规,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诸位要是?觉得将军罚得过重?,也可?以在今日?回建康去。”
这下使团一行人皆明白,这两个月来范县大?营的宽松并?不是?骆衡不敢管或者好说话,而是?等着他们?跳高了再狠狠一掌拍下。
骆将军真是?好心机!
就像一个狼群里不能有两条头狼,与东魏谈判的使团里也不能有两个正使。
这是?兖州和建康的博弈,也是?襄阳席与河东柳、陈郡谢等门阀的博弈。
目前看来,是?兖州胜了一筹。
为了不被“护送”回建康,柳晟、谢放等人只能咬碎银牙认了这罚,鸿胪少卿等人也说尽了好话,才把杖责一百减到了杖责三?十。
法曹监督刑罚,士兵拿出手腕粗的军棍,好几个建康公子看到这么粗的棍子便吓的面无人色。
梁荣喝完姜汤裹着毛裘在炭盆边烤火,听小厮来报营前情形,闻建康公子们?被打了三?十军棍一个个都起不来身了,怕是?没半个多月是?好不了的,他笑了一下:“看来上元节后的谈判,这些人参与不了了,甚好,甚好。”
没了这些拖后腿的,那可?太好了。
“可?是?,阿郎,您才是?正使,骆将军此番作为将您置于何地?”小厮说道:“这谈判之功将来是?算您的还是?算他们?兖州的?”
梁荣斜眼睨了小厮许久,小厮眼神闪烁了几下,帐内炭火烧得很旺,暖意融融,竟让小厮额头上冒出汗来了。
“阿、阿郎,奴说错什么了吗?”小厮不安问道。
“你没说错。”梁荣淡淡一笑,语气平淡问他:“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收了别人多少钱?”
小厮大?惊,扑通一下跪倒,头磕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奴没有……阿郎……”
“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六七年了吧,”梁荣打断小厮的话,“那会儿看你机灵,把你叫到身边伺候。我以为我眼光向来不错,没想到还是?看走眼了。说吧,你是?谁的人。”
“阿郎,奴没有……”
梁荣抓着小厮的头发把他的仰起来,轻嗤一声:“知道我为什么品评只得了个中下,家世也不显赫,却能在不惑之年位列三?品鸿胪卿吗?人人都道我运气好,你们?不会真当我只有运气吧!”
小厮眼泪糊了满脸,挣扎着辩解道:“阿郎,奴真的没有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