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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最深处仿佛和诡异的暗黑空间相连,她强忍灌入鼻间的臭味,摸索着墙壁推开其中一扇门——主脑控制室。
门牌已经被撤走了,但有些东西被遗留了下来。
面前的光屏闪烁着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楚逸席地而坐,尝试回忆墨菲斯当时所在的位置,她的手指在光屏上不停移动,在这个幽暗的小房间内,时间仿佛停止流逝,世界也陷入了静止状态。
楚逸指腹恰好触砰到某个地方,隻听一声细微的咯哒声,身体急速地向下坠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空中翻了个滚落在地上。
谁能想到,在不起眼的控制室下面竟然是另一个空间。这里同样放置着一块巨大的雪花点光屏,绕到另一面,才发现它背后连接着成千上万条接驳管,接驳管挤挤挨挨地堆在一起,长长的尾巴拖曳在地,延伸到黑暗尽头。
“滋滋滋——”
光屏上的雪花点有规律地游动起来,似乎想传递什么信息,随着楚逸靠近,噪点旋转得越来越快,在黑白色的漩涡中间,许多模糊的人脸生成、覆灭,又同时存在、呈现,或熟悉、或陌生的,一张张从眼前划过去。
楚逸拔掉了所有接驳器,光屏震颤着熄灭了,仿佛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沿着长管向里走,潮湿水汽扑面而来,她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黏腻水声,声音响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停止了,紧接着是微弱的咔嚓声,犹如蛋壳破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腥甜味。
楚逸眨了眨眼,在缓慢对焦中眼前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一排排的营养舱,浑身裹着黏液的人形物体,不,那确实是人类。
人们怔愣着,看看自己,又望向别人,如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他们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能地摇摇晃晃、争先恐后地衝向外面。
楚逸逆着人流向前,她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她不理会身后工作人员遥远的呼唤声,她在惨白的人群里寻找目标,寻找她的爱人。
楚逸被人撞得一个趔趄,仍然固执地向深处走去。
“慕清姿——”
她站在高地上,在一片混乱的人群里大喊,又看着那一滴滴水绕过自己,流向两边。她像裹挟在水流里的一滴水溅了出去,溅得粉身碎骨。
找不到,好像哪里都找不到。
滚烫的泪滑落颊边。
就在这时,楚逸看到场中唯一没有动静的一台营养舱,她踉踉跄跄地飞奔过去。
时间在惴惴不安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一声微弱的咔嚓声响起,如蛋壳破裂,营养舱的玻璃罩猾了上去,没看清楚里面的人影,她就被人死死地抱住了,似要融进骨血里的抱法。
“楚、逸。”慕清姿像咿呀学语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终于——找到你了——”
楚逸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搜肠刮肚,诸般情话涌上心头,最后隻化为哽咽的一句,“是我,我带你回家了。”
新世界-02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 慕清姿并不习惯这样安静平和的日子,她时常在半夜莫名其妙地惊醒,在听到声响时下意识抚过腰间, 自然摸了个空。
楚逸这时会默默地走出去,过一会儿又回来, 告诉她“窗子没关紧”、或是“邻居出门买菜了”, 她不会质疑, 不会责怪, 她会将她所有的紧张不安全盘兜底。
“那就好。”慕清姿松了口气, 紧绷的背垮塌下来, 倒向身后的人。
楚逸放下情侣马克杯,半搂着她的肩, “明天, 我们去那个新开的商场逛逛吧。”
杯壁上小金鱼吐出的泡泡, 好像飘了起来,晃晃悠悠穿过另一隻水杯,轻轻落在慕清姿的侧脸, 一枚湿热的吻同时落下。
“好呀。”慕清姿勾了勾她的小手指。
头两三个月, 慕清姿缺乏安全感到了几乎病态的程度,对她特别依赖,每晚要死死缠住她才能安然入睡。
那天,慕清姿累得昏昏欲睡,酸痛的手臂从枕边人的腰间滑落,楚逸小心翼翼地抓起手臂搭在自己腰上, 一次次滑落, 又一次次抓起,直到她再也装睡不下去了, 睁开眼,她看到楚逸泛红的眼眶,以及那些隐藏在平静湖面下的疯狂。
“怎么还没睡呀?”慕清姿搂着她的腰,将柔软的身体化为一潭春水,温柔而坚定地嵌进她的怀中。
楚逸或许感觉到什么,垂下眼,眉眼柔和了许多,她抚摸着慕清姿的头髮,轻声说:“你不抱着我,我就睡不着。”
慕清姿将她搂得更紧了。
楚逸在联盟新设立的机构谋得了一份职务——和小队进入原来的任务世界,彻底切断墨菲斯的能量来源,阻止其死灰复燃。
慕清姿则找了好几份兼职,她脱离了窒息的任务世界,于是什么都想尝试,今天带着一身机油污渍回来,明天也许穿着艳丽长裙在哪个舞台大放光彩。
这一天,她又去了艺术馆体验人生,带着一身微醺的红酒香味回来,倒进了楚逸怀里。
楚逸爱她身上的每一种味道,爱她激动时脸上晕开的红晕,爱她的一切。她指尖抚上慕清姿削玉般的肩,单薄脊背中央隆起的骨,是连绵起伏的峦,腰窝是塌陷聚拢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