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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爷懒懒散散的,浑然不在意芳娘的话,隻扶着门框向外看了一眼。可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从大门方向传来,芳娘一惊,顾不得许多,忙向大门方向奔去。可刚到前院,她便瞧见一群满脸横肉的壮汉正从门外走进,个个手持刀棍,凶神恶煞的。大门被撞开,有半边门已被撞坏,轴都断了。
芳娘吓了一跳,又忙稳住自己,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汉子隻握着长棍、叉着腰、看着芳娘笑:“呦,好俊俏的小娘子,你莫不是叶家的夫人?若你是,快快和我们走,也省得我们费劲来抢了。”他说着,带着身后的汉子们哈哈大笑。
芳娘懵了。陈爷姗姗来迟,终于到了跟前,他扔了酒壶,又笑问着面前这帮不速之客:“几位打哪来啊?贸然闯入,怕是不合礼数。敢问几位,有何贵干?”他说着,渐渐敛了所有的笑容,隻盯着为首的汉子。
那汉子见惯了他这样虚张声势的人,隻轻蔑地笑着,反问着:“怎么?你家主人做了什么事,你们不清楚吗?”他说着,又高声道:“叶骏借了我家主人三百两白银,加上利息,应还五百两。可如今期满,他却才还了一半。先前签字画押时,他可是将自己的娘子抵押了出去,如今,我们便是来要人的!”
芳娘听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见那汉子指了指陈爷,又问着:“你们是要自己交人呢?还是我们自己去找呢?”
芳娘听了,隻想赶紧逃回卧房,带着小姐离开。她转身就走,可就在回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陈爷那心虚的神情。她一愣,顾不上质问,隻忙提着裙子向后面卧房跑去,身后则传来陈爷和那些人交涉的声音。可他们还没说了几句,这声音便被打斗声取代了……
“小姐!小姐!”芳娘一路急急忙忙奔回卧房,韦云兰还在睡着。她慌忙叫醒韦云兰,忙说着:“小姐,快穿衣,我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何事?”韦云兰刚睡着,就被叫醒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了芳娘焦急的面容。
芳娘一边收拾细软,一边催着韦云兰,又对她急急解释道:“姓叶的不是人,借了三百两,还把小姐当作抵押之物!如今他没还上钱,债主已上门,要抢小姐走!陈爷如今在前院拦着他们,可时间不多了!小姐……”芳娘说着,已把桌上首饰打包好了,隻那镜子一时塞不下,便倒扣在桌上搁在那里,又忙来服侍韦云兰穿衣。
“什么?”韦云兰一时反应不过来,猛咳了好几声,慌乱间又被芳娘服侍着穿好了衣服,但头髮是来不及梳理了。芳娘一把背起包裹,又扶着韦云兰,主仆二人刚要出门,却又听见一阵纷乱有力仿佛衝锋的脚步声向这屋子而来。
芳娘一愣,忙将韦云兰护在了身后,又反应过来,连忙拖了些东西来堵住了门。“芳娘……”韦云兰唤了她一声,芳娘一回头,便对上了她那双泪眼。
“小姐,”芳娘笑着,“别怕。”她说着,回身到了跟前,将韦云兰紧紧抱住。“我会一直陪着你,”她说,“一直陪着你。”
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她。韦云兰一直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不能不为她打算,她一直都在为她打算。王许两家都是浪荡子,若她嫁了,芳娘也难逃毒手……当日那般情形,她已没有退路。王许两家借着韦家闹,断不会让他们出城;父亲一心想借她攀个富贵人家,也不会让她一直留在闺中;城中其他人家,也不会来求娶她……算来算去,竟只剩了叶骏。叶骏,或许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而旁人眼中叶骏卑贱的身份,竟成了她眼里唯一的好处。
他是商人,他常年不在家。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嫁出去,为了这一点好处,她宁愿把自己搭进去。她做他的妻子,不是为了同他相守,而是为了她。
没错,她是傻,可她没有办法。她早知她保不住自己,但她会尽力保住芳娘,让她在自己身边安心陪自己一辈子。她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唯一!
可她如今,不要她陪了。她逃不过,她希望芳娘可以逃过。
“芳娘,”韦云兰在那群强盗一般的人物破门而入时,抱紧了芳娘,“若我遭了难,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要你陪我同死,我要你活着、活着!”
“找到了!”
“小姐!”
“芳娘!”
“要么给钱,要么给人!”
“谁也别想带走我家小姐!”
“芳娘!”
“芳娘松手!”
“求你们,别打她!别打了!”
芳娘紧紧地抱着韦云兰,不肯放开她。棍棒打在她身上,她只是闷哼流泪,却并不叫出声来。背上的金银细软被人抢了去,而她也无暇顾及……她隻想保护她的小姐!就在她快支撑不住之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娘子!我来了!”
“叶骏。”芳娘咬着牙,恨恨地想着。
铜镜孤鸾(十一)
要债的人离开后,屋里一片狼藉。芳娘的背上被打得尽是鲜血,而被她护在身下的韦云兰则是安然无恙。她看见满面泪痕的韦云兰,心里隻庆幸她还在,却又有些可惜自己没能护住那好容易打包好的细软,被人抢了去。那可都是夫人的遗物、小姐的嫁妆。若要跑路,大物件儿可不好带,能带的如今却都被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