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页
她希望她只是裴宴卿的女朋友,裴宴卿也永远隻当她是女朋友。
可惜事与愿违。
裴宴卿停在了吸烟区。
医院是最能看尽世间百态的地方,生老病死,家属沉默不说话,忽然丢下烟头,蹲下来抓着自己的头髮闷声抽泣。
也许他有一位生命垂危的亲人,妻子、父母或是孩子,在病房,在抢救室。
裴宴卿看着他,仿佛看到一个多月以前的自己,历历在目,痛难自抑。
这是不能去回忆的一段记忆。
但睡着以后,梦境会攻破你最脆弱的心防,拖进最深沉的梦魇。
直到现在,柏奚已经醒了这么久,裴宴卿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在她的床边坐到天明。
裴宴卿回病房的途中,医护推着一具蒙着白布的病床推车经过,家属哭声震天,裴宴卿看了一眼白布下隐约的人体轮廓,忽的别过了头。
她贴在墙边,手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家属的哭声远去,裴宴卿抵着墙往几步开外的长椅走去,缓缓地坐下。
血液流往冰冷的手脚,许久以后,裴宴卿才重新感受到人类的体温。
她攥着长椅的扶手,大口地喘气,空气越发稀薄,明明不在水里仿佛却要溺毙,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干呕了几声。
喉咙焦渴。
她忽然不是很想回病房,正要起身去买瓶水,眼前适时地出现了一瓶矿泉水。
裴宴卿接过来,拧开喝了两口,才道:“妈。”
裴椿坐在她身边。
裴宴卿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我听你乔姨说,你最近精神状态挺好的。”
“什么?”
“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无差别攻击,逮谁咬谁。”
“……”裴宴卿道,“您别挖苦我了。”
“不是挖苦,是真心夸奖。”裴椿说,“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
“……”
裴宴卿勉强牵唇笑了笑。
裴椿靠进长椅里,视线落在走廊对面,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因为你的心已经耗无可耗,连心血都熬干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支撑自己。”
裴宴卿低头看着自己两手捧着的矿泉水,眼周泛红。
裴椿长长的沉默。
“我没想到那孩子那么决绝……”
“妈。”裴宴卿打断她,声音不算激烈,但她紧紧扣住裴椿手腕的手,足以出卖她的情绪。
外耗有什么用,徒有其表,她还是选择煎熬自己。
裴椿顺势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道:“好,不说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
“……”
半个小时后,裴椿带着裴宴卿出现在一家餐厅里。
裴宴卿:“妈,我真的没胃口。”
裴椿:“那就陪我吃,我坐飞机饿到现在。”
裴宴卿:“……”
裴椿轻斥:“瞧瞧你这个德性,失魂落魄,哪有半点姓裴的风范。”
裴宴卿:“……刚刚你还说我像你。”
裴椿:“哄哄你的,还当真了?坐下吃饭,你点菜,我老花看不清。”
裴宴卿被迫点菜,一道一道地问过去,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
裴椿在饭桌讲公司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裴宴卿吃下了一碗饭,菜也被两人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裴椿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乔牧瑶。
乔牧瑶:【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裴椿:【早得很,心病还需心药医】
裴椿回想起刚才见到她路都走不稳,慢慢挪到长椅,弓身大口喘气的样子,忍住叹气的衝动。
乔牧瑶:【怎么了?】
裴椿:【晚上和你说】
乔牧瑶:【行,我先去和画廊的人开个会】
两人从餐厅出来,回到医院,病房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卓一雯。
裴椿道:“柏奚病情稳定,你该上班了,我把一雯留给你。这段时间忙得我都多了一条皱纹,让你妈省点儿心。”
卓一雯:“裴总好。”
裴宴卿:“好,我今天就工作。”
卓一雯抱着笔电,和裴宴卿一块进了病房。
裴椿走在最后,照例慰问了一下柏奚,她们俩的关系完全取决于裴宴卿和柏奚的关系,现在二人形势不明,裴椿也不好表达越界的关怀。
这方面倒是乔牧瑶更自然。
她没有裴椿的形象高冷霸道,柏奚又觉得她有妈妈的感觉,三年间向来是她们更亲近一些。
裴宴卿曾经拜托乔牧瑶多关爱柏奚,是以两人除了在家庭群外,平时还有联系。
柏奚昏迷刚醒时,裴宴卿也有很难自处的时候,不论生理心理都支撑不住,是乔牧瑶在其中转圜,才让她相对平稳地熬到了现在。
乔牧瑶名下有一间画廊,经理找她,暂时回了滨水。
病房宽敞,甚至有接待的客厅,裴宴卿正坐在沙发听卓一雯汇报工作。
裴椿在病床前,扫了一眼那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早些好起来,我认得你妈妈,可以给你讲一些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