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下去吧。”
玉飞琼冷不丁开口?,正巧打断云不意的追问,也?让他?反射性缩回揪向玉蘅落耳朵的手。
他?也?没回头, 踩着井沿干净利落地往下跳, 少顷, 井底便传出重物稳稳落地的轻响。
云不意搓搓手指,与冷天道对视一眼, 跟着下井。下落过程中,冷天道的衣摆轻盈扫过他?手臂,令他?有些无端联想。
玉飞琼方才打断他?的举动,莫名神?似之?前递酒隔开他?与秦离繁的冷天道。
不过……
云不意屈膝落地,抬头见玉飞琼站在一面绘着繁复纹路的石门之?前,身形如?高岭山巅积年的雪,冷漠得没有一丝人气,便又否定了?这?个联想。
什么既视感不既视感,肯定都是他?的错觉。
“这?就是进?入仙冢的捷径?”秦离繁扒着秦方肩膀探出脑袋,“看?上去像富贵人家的暗室入口?。”
“嗯,建造的人故意设计成这?样的。”玉飞琼对他?的态度温和很多,应该是受人族祖传的哄小孩本?能的影响。
云不意抱着玉蘅落上前:“需要帮忙吗?”
“不用。”玉飞琼用余光瞥他?,猝不及防得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愣了?愣,面上的冰霜竟有了?消退之?象,“通道只需注入灵力就能打开,你们把力气省着,留到进?入仙冢再用吧。”
云不意向来是冲在前面保护所有的那?个,今天难得可以偷闲,便从善如?流地后退半步:“好,有劳。”
玉飞琼微一颔首,目光有意无意地从玉蘅落身上滑过,转向面前的石门,抬袖,银色灵力如?飞霜碎雪般掠出,瞬间将门上的符文全?部点亮。
下一刻,门扉洞开,露出后方黑沉沉的隧道。
“走吧。”
……
仙冢入口?依旧是那?片枯树林,但原本?的湖泊已经干涸,地上只留一口?深不见底的土坑,呼呼地往外吹着冷风。
云不意跟在玉飞琼身后走出通道,放眼望去,四下寂静如?初,但比起从前的死气沉沉,如?今却?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
“奇怪。冷天道,你觉不觉得……”
云不意下意识去问冷天道的意见,可转过身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偌大的树林只有自?己一个喘气的,就连先?他?一步迈出通道的玉飞琼,和先?前被他?抱在怀里?的玉蘅落,都不见踪影。
他?错愕地瞪大眼——穿越以来,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始终有人相伴,哪怕是在昏云山的阵法幻境里?也?被很多人簇拥,从未如?此刻一般孤单过。
落单,这?个词语太久没有用在自?己身上,以至于云不意乍然回想,居然感到无比陌生。
“离繁——秦方——”
“冷天道——阿蘅——”
“玉家主?——”
云不意的仓皇只存续了?一瞬便被理智消弭干净,他?站在原地,将灵力铺满整座树林找寻同伴的踪迹,并扬声呼喊,希望能发现点什么,或者得到一声回应。
可惜结果令他?失望了?。
灵力没有寻到任何人的踪迹,他?的呼唤也?未见回响。
“是幻境吗?还是……”
云不意皱紧眉头,他?开始思考种种造就当下局面的可能,甚至怀疑所谓的直达仙冢入口?的通道是玉飞琼的谎言与阴谋。
然而把大多数可能性,尤其是对玉飞琼的怀疑也?一并排除后,剩下的唯一一个解释落到了?仙冢之?上。
玉飞琼没有必要欺骗他?们,他?的实力也?不足以制造出在云不意面前瞒天过海的幻境或其他?东西。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踏出通道的那?一刻,便进?入了?封锁仙冢的那?股奇异力量的影响范围。
云不意静下心来环顾四周,眼底映出的景象渐渐渗透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死地中莫名焕发的生机,悄然蒸发为深坑的湖泊,地底蠢动的韵律,枯树根部萌生的新绿……
在他?冷静的查探下,所有细微的异常都像被锄头翻开的田地,一览无余。
云不意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右手,就见尾指的第一段指节正在无意识抽动,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缠绕其上,被另一个人攥着轻轻朝某个方向拉扯。
他?犹豫片刻,顺着那?股力道迈开脚步,向着前方的深坑走去。
临近坑畔,那?股拉力猛然增强,将他?拽得往前一步,几乎是扑进?了?坑底。
冰寒刺骨的风迎面而来,像一面遍布刀锋的筛子,顺着他?的肌骨经络狠狠刮过,将他?的皮囊、血肉、骨骼……乃至灵魂过了?一遍筛。
云不意最初只感觉到痛,剥皮拆骨般的剧痛。
但当疼痛褪去,接踵而至的却?是一种褪去一切束缚,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熟悉的畅快和轻松。
“轰——”
银河如?湍急的瀑布砸下,在星光汇成的寒潭里?激荡出空灵轰鸣。
日月由此地升起,在空中无序而自?由地轮转。
他?从水波里?探出身形,低头看?到的第一幕风景,是颠倒混沌,不分黑白的天地。
……
玉飞琼是摔出通道的,在双脚踉跄着站稳的瞬间,头顶不受控制地露出一对银色耳朵,尖尖的狐狸耳覆着浓密毛发,在空中不适地抖了?抖,又转了?转,往后撇去。
“这?是什么?”他?嫌弃地抓了?一把耳朵,“狐狸?我的?”
没等玉飞琼弄清楚状况,身后便有人撞上了?他?的后背。他?趔趄一下回头,看?到的是红衣黑发,一脸惊愕的……
“玉蘅落?”
“啊。”
玉飞琼下意识唤名,玉蘅落下意识答应,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同时对着对方伸出手指。
“你是狐妖啊?”
“你穿上红衣跟鬼似的。”
“……”
“……”
“你大爷的!”
玉蘅落踹玉飞琼一脚,他?也?没躲开,任由玉蘅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衣摆上印下个清晰的脚印。
玉飞琼别开眼,不多久又盯着他?,低低补充了?三个字:“像艳鬼。”
玉蘅落面颊发热,没搭理他?,转而观察周围的情况——他?们站在一座精致宽敞的露台上,身旁置一张矮桌、两个软垫,桌上放着棋盘,以及……
他?收回视线,往下一看?,自?己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一对木制酒樽与一只盛满酒的木壶。
……
“离繁?”
秦方走出通道后,面前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路上行人如?织,几乎都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前行,唯独秦离繁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背着一个小药筐扑上去抓住他?的手。
“阿爹!”秦离繁晃晃脑袋,向他?展示自?己的装束,“你看?,我的衣服变了?,发型也?是。”
秦离繁原本?精致的长衫变成了?粗布短打,头发高高束起,斜簪着一支钗子,还是晒干的药材。
至于秦方,他?换了?一身灰白色的儒衫,以纶巾束发,背上的不是药筐,而是书箱,活脱脱一个求学或赶考的书生形象。
他?谨慎地打量周遭环境,把秦离繁牢牢牵在身旁:“阿意他?们不在,我们可能一出通道便受封闭仙冢的异力影响,被拖入了?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