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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

冷天道握着花枝茫然片刻,忽的反应过来?,低头笑了笑。

素白的指尖轻柔拂过枝上?花朵,他微笑道:“你说?得对。与其浪费时间气恼,不如自行改变。”

说?罢,冷天道将花枝分了分,在每座坟前放上?一枝。随后朝头顶的繁枝密叶凛然一挥袖,灵力?化风激荡,将它们裁剪得疏落有致,使月光渗照下来?,落在墓前碑前,如同温柔收翅的蝴蝶。

云不意接住掉落的枝叶,将其化作纯粹的灵力?,回归树林本身。

飒飒风响,月色皎白,林中依旧静寂,却不再死气沉沉。

玉蘅落叼着花枝放在最?后一座坟上?,立起身并爪挥了挥,算是行了一礼。

冷天道将云不意拢在掌心,眉宇放松地舒展,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向玉蘅落说?道:“走吧,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到了昏云山触动阵法,林葳必定有所感应,他们不能继续耽搁了。

……

穿过树林,身前是辽阔接天的芦苇荡和蜿蜒的江流。江水对面就是苍松绝壁,明月高悬于峰顶,将一山的松柏照得霜白,在风里?荡着银浪。

过了江就是昏云山,山路隐在山壁里?,并无阶梯护栏,看上?去颇为惊险。

岸边停靠着一叶竹筏,陈旧,但没有最?近使用的痕迹,想来?秦方的家并不在附近,林葳这段时间也没有回来?。

冷天道支篙行舟,玉蘅落蹲在船头,云不意抻长了身体在竹筏边沿绕了一圈,防止江底突然有暗流偷袭。

所幸一路无事,顺利过江。

越靠近昏云山,天地间的压制就越强烈越清晰,而且尤其针对修行者。冷天道下船之后,连用灵力?点火都做不到了。

玉蘅落是肉/体凡胎,倒没什么影响。云不意也还好,毕竟是灵草,传说?中由建木碎片所化,天道钟爱的存在。

可?饶是如此,云不意的力?量也受到极大的削弱,无法自由地伸展躯体、催生枝叶,只有在小精灵体型时能飞,略长大一点就只能待在冷天道身上?,让他带着走。

仙冢,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如果林葳这时候赶回,任他再强也会被压制到与他们相?同的境界,到时候菜鸡互啄,他们人多?,肯定可?以占据上?风。

云不意乐观地想。

上?昏云山的路是一条由人生踩出来?的泥土小径,隐藏在茂密的野草中,狭窄、曲折且时断时续,搭配着几乎与地面形成直角的峭壁,恐惧感拉满。

这要是换个恐高或胆小的人来?,一步头晕,十步昏厥,二十步原地去世,三?十步诈尸然后再去世一次,不成问题。

别说?他们了,就是云不意看着也惴惴不安,连忙把自己缩小了藏在冷天道头发里?,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他固然实力?不俗,火力?全?开的时候能够撑天贯地,却依旧会被这样一条小小的山路吓到。这就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北方将军,到了南方仍然会为巨型老鼠、蟑螂、飞虫、蚊子吓得满屋子鬼吼鬼叫一样正常且合理?。

嗯,正常,且合理?。

就在云不意拼命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之际,冷天道已经撩起衣摆,淡定地迈上?山路。

他一步一步走得平稳,云不意和玉蘅落也表现得十分平静——如果忽略前者炸开的绒毛和后者炸开的猫毛的话。

山路曲折,道阻且长。

冷天道行至山腰,身前起了大雾,愈发难走。

云不意不知怎么,离山顶越近就越困倦,心里?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但昏沉的大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迷糊间,连冷天道的脚步声消失都没有立刻注意到。

过了许久,云不意忽然感觉自己的叶子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冷天道和玉蘅落不见踪影,身旁是茫茫大雾,淹没了空间界限,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清醒状态下,云不意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昏云山的护山大阵!

不仅是他忘了,就连冷天道和玉蘅落也忘了。

他们或许在过江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阵法,思维受到蒙蔽,否则以冷天道的机警,不可?能半点准备都不做就贸然踏上?上?山的路。

这阵法好阴险的设计,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闯阵者的思考能力?。

如果云不意没有及时惊醒,那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在这片大雾里?一直打转,直到无数年后力?竭,或者寿尽而死?

云不意懊恼一拍脸:“靠北啊!不愧是林葳布的阵,跟他一样阴险狠辣!”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触感不对。

手上?触感不对,有手的感觉也不对。

云不意一愣,把手拿下来?——这确实是一双手,指节修长,指甲圆润,肤色白净,指腹平滑无茧,可?以清晰地看见养尊处优的痕迹。

手上?有干净的药草香,像是长年累月接触晒干的药草,香气都渗进骨肉里?,稍一凑近就能闻到。

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自己从头到脚摸索一遍,原地蹦跶两步再转个圈,终于确定自己拥有了一副人类的躯壳。

他穿着蓝色常服,用料昂贵刺绣精美,像是大户人家子弟的着装。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发冠束成高高的马尾。鬓边别着一带边沿锋利的发饰,末端扣在耳骨上?,轻薄而锐利,他摸索时还差点被划伤。脚边滚落一只灯笼,蜡烛烧穿了红色的灯纸,半熄不熄地燃烧着。

云不意看见那只灯笼,忽有无数记忆如潮水般灌入大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阵阵抽痛。

“要……救……”

“你回到过去……要救……”

“救……他……”

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听不真切的话语,像嘱咐又像警告。

云不意单膝跪地,一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按在灯笼的木把上?,掌心微微发抖,渗出冷汗。

“救……”

他紧闭双眼,睫毛剧烈地抖动。

“救……他……们……”

下了?一夜的雨, 愈都?城外的官道上积水泥泞,车马经过时总要放缓速度, 才不至将污水溅在行人身上。

此时雨犹未停,阴云边际却透出一线金光,似乎昭示着即将放晴。

排队进城的人或穿蓑衣,或撑纸伞,人人都?无心交谈,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雨声?。

人群中有一位南方来的少?年,相貌俊秀,衣饰华贵, 撑的伞也与旁人不同,洁白伞面上绘着一只昂然欲飞的青鸟,水珠成串地自翎羽处滑落,为这恼人的雨天增添了一丝诗意。

伞柄斜倚在肩, 少?年微仰头,耳骨上的如羽如藤的饰品便叮当一声?。他神情?漠然,仿佛天地万物俱不在眼底, 可过城门时冲守卫的礼貌一笑, 却明媚热烈, 让这天都?亮了?许多。

他缓步入城, 如同一滴水消失在海里,单薄的身影转眼就看不见了?。

“叩——叩——叩——”

大雨洗过的青石板路湿滑冷寒,弯曲曲延伸至小巷深处, 尽头是一栋青瓦白墙的老房子, 隔着虚掩的门板, 可以?依稀听见捣药声?。

屋檐下,一位发色银白的老妇人坐在木几上捣药, 动作不紧不慢,石槌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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