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李青山看着云不?意,眼中的怨恨令人惊心。
下一刻,这五人的身体忽然化作一捧黄沙倾泻在地,消失得猝不?及防。
众人一愣。
倏然寒风吹起,将地上的黄沙聚拢成门扇状,“吱呀”一声打开,门内黑洞洞的漩涡透着无言的邀请意味。
云不?意怔怔歪头,语气中带着些迷茫恍惚:“那不?会就是……鬼蜮的出口?吧?”
东南在死,西北向生。
此处正好?是鬼蜮的西北角,这扇门又是净化了浊云,“消灭”了那五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后出现的,很符合通关后出口?自?动出现的游戏套路。
可这是现实,套路比游戏深多了。更何况林葳那种人,怎么可能设置如此简单的“通关”条件。
云不?意既不?解,又不?安。
四周静默片刻,明无霏甩了甩□□,语气和破风声一样凌厉:“无论?对面?是出口?还是陷阱,我都必须进去看看。”
老船夫颔首,将斧头往肩头一扛,背脊都不?佝偻了,浑身上下流露着凶暴蛮横的气势。
秦方看了云不?意一眼,他小小一颗蜷在冷天道掌心,头都没回就点头答应。
“那便?一起吧。”秦方说道,“我们为?解决鬼蜮而来,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明无霏冲他们笑笑,一马当先地走进了那扇门。
众人依次跟上,在通过木门的时候,云不?意冷不?丁晃了晃叶子。
冷天道低头:“怎么了?”
云不?意绕到?他颈侧:“我又闻到?了,灵魂腐烂的味道。”
……
门的另一边不?是出口?,至少不?是下山的路,而是一条穿行于荒废田地间的曲折泥径。
微冷的风卷着枯干的沙粒从众人脚边拂过,风中携来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间杂着纸张燃烧后的味道,有些呛鼻。
云不?意在冷天道掌心歇息片刻,感?觉被净化技能抽空的气力恢复了点,便?再度催长枝叶探头打前?锋,一边游弋前?行,一边观察周边环境。
这条路不?长,确切地说,是这片田地不?大,地面?荒芜皲裂、杂草丛生。而在路的尽头,有一座同样破败荒凉的村子。
众人靠近村口?后,风里忽然多出幽幽咽咽的哭声,烧纸的味道也更重了。
秦离繁伸手指向前?方,村里有几间院子打通了院墙合并成一间,里面?堆起几座新坟,方才化作黄沙消失的林六儿?就坐在其中一座前?哭。
白萍萍眼眶通红,麻木地烧着纸钱,左手紧紧抓着一只?脏兮兮的虎头布偶,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云不?意仔细听,她说的是:“闺女,娘对不?起你……”
众人还不?知作何反应,院子右侧的一扇门突然被人撞开,赵五举着两颗蘑菇冲了出来,欣喜若狂。
“还有!我这里还有蘑菇!还有蘑菇!”
话音未落,李青山跟韩溟追出了门外,一人一边抓着他的手争抢。
“那是我的!是我辛辛苦苦藏起来的存货!还给我!”
韩溟声嘶力竭地叫喊,即使被赵五挥舞拳头打断了鼻梁也不?肯放弃,硬是凭着一腔执念将他按倒在地。
李青山还是一脸的愁苦,他帮韩溟压制赵五,嘴上却?说:“不?能吃了……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它……它……”
李青山的话没能说完,韩溟就一把抢过赵五手上的蘑菇,顺手抄起旁边的石块砸在赵五头上。
赵五的头瞬间破了一个窟窿,里面?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污浊腌臜的黑气。
是业障。
“我看他们真是疯了,需要好?好?清醒清醒!”
明无霏皱紧眉头,提着□□就要去帮他们“清醒”。
但刚迈出一步,云不?意便?伸出枝条揪住了她的衣摆。
“这事儿?不?对劲。”冷天道提醒,“再耐心看看后续。”
明无霏看看云不?意,这株灵草实力超群。
再看看冷天道,这位在远州灰色地带一向被视作半仙。
明无霏思索三秒,收回了脚步。
院子里,经过一番头破“血”流的争抢后,两颗蘑菇被分成五份。
白萍萍和林六儿?一拿到?自?己那份就迫不?及待吃了下去,韩溟和赵五同样如此。倒是李青山犹豫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唉声叹气地将其吞下,眉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
五人吃下蘑菇后,闭眼静静等待片刻,再睁眼,面?前?的世界就变了,他们的表情也变了。
白萍萍兴奋地扑向前?方,弯腰抱住空气,将手上的布偶递出去,脸上有了神采,麻木的表情也变得慈爱。
她蹲在地上,手臂虚环着轻拍,柔声细语:“闺女,你跑去哪儿?了?娘亲怎么一直找不?到?你啊!你看,娘亲帮你把布偶补好?了……哎呀,怎么脏了?肯定?是娘刚才不?小心扔到?地上沾到?了灰尘。不?怕啊,洗干净就好?了,娘亲这就帮你洗干净……”
林六儿?靠在墓碑上,手扶着墓碑前?方的空气,似乎在搀扶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脚下迈着步子,却?只?是原地踏步,她却?一无所觉。
林六儿?无奈地叹气:“娘,您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缝衣服了?我早说过您身子不?好?,该多休息的,夜里灯那么暗,您又上了年纪,把眼睛熬坏了怎么办?我知道,您是想为?我分担一点事情,可缝衣服能挣几个钱?药钱都不?够,您就听我的,好?好?躺着,啊。您活得好?,过得好?,我心里才踏实,才对未来有盼头啊……”
李青山坐在屋檐下,手势和动作都是抽旱烟,面?前?却?空无一物。
他呆呆望着水井的方向,半晌也不?发?一言,忽然不?知看到?什么,急匆匆地起身冲到?井边,在半空捞了一把:“阿秀,小心点!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还馋这一口?冰西瓜?唉,我不?是不?让你吃,可这瓜才放下去啊!你就到?旁边坐着,等再过一会儿?,我就帮你捞上来,啊。”
韩溟跪在地上,两手攥紧,似乎是握住了什么人的手。
他一个大男人,此刻却?涕泗横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娘,儿?子知道了……一定?、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没哭啊,只?是眼里进了沙子……我、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们,想你们了……爹,娘,你们怎么不?等我回来啊……”
赵五缩在墙角,抱着那块打伤了自?己的石头,一下一下轻轻摇晃。
他说:“说好?了等我回来娶你的……我们都说好?了……我好?容易赚够了聘礼,你怎么就不?见了……我怎么就找不?到?你了……”
偌大一间院落,五座新坟。
笑声哭声,询问声嘱咐声,都被乍然而起的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们吃下了蘑菇,见着心心念念的人,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演一出失而复得的独角戏。
空空荡荡的鬼蜮成为?他们的戏台,他们情愿活成戏中人,只?为?消此生最大的意难平。
无数的业障从他们口?中眼中,心中脑中涌出,渗进地下。这些污浊秽气所过之处,墙角、屋檐、台阶等阴湿的地方纷纷冒出一点银蓝色,赫然是从浊云里生长出的那种蘑菇的幼苗。
只?不?过鬼蜮中的浊云已经被净化干净,单凭这些业障不?足以支撑它们长大、繁衍,因此它们将根系深深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