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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节

 

“我们去哪儿?”

施黛说:“提前声明,我从家里跑出来找你,已经没法回去了——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一个。”

江白砚眉心微蹙。

施黛继续道:“医馆……医馆还能去吗?总觉得不太安全。”

江白砚被全大昭通缉,她有理由怀疑,心魔境里的每个人都对他不怀好意。

听她开口,江白砚侧目。

这个姿势过于亲昵,他只需偏转小小的角度,整双眼里,就映满施黛的脸孔。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面庞瓷白无瑕,即便沾了几点血污,也似初初绽放的花蕊,柔软剔透,又无比生动。

抱着她,仿佛拥着团不真实的云朵。

眼底晦暗不明,江白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打算跟着我?”

“当然啊。”

施黛毫不犹豫:“你不能把我扔下吧?这里到处是妖魔鬼怪,我已经没力气了。”

说到最后,她干脆软绵绵整个瘫下,动也不动。

又是静默。

良久,江白砚低声:“去我住处。”

他的住处?

施黛张口,被后背的伤口疼得轻嘶一声,缓了缓,才忍着痛说:“你住在哪儿?”

想起江白砚说过的话,她恍然道:“西郊的宅子?”

逛灯会时,江白砚曾半开玩笑地问她,愿不愿意被他锁进西郊的宅院里。

江白砚眉目低敛,看不清神色,闻言笑笑:“比不得施小姐金贵。”

施黛被他一噎。

过去与江白砚不熟时,他惯常伪装得温和如玉,每每见她,都礼貌保持一段距离。

后来她渐渐知晓江白砚的真实脾性,随着两人一天天熟络,江白砚待她万分乖顺,从未展露过恶意。

施黛悄咪咪瞅他。

三句呛人一回,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被江白砚横抱在胸口,凛冽剑气宛如屏障,为她挡下寒风。

施黛问:“你体内的邪气怎么样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江白砚能正常和她说话,说明尚未被邪祟彻底侵蚀。

她蜷了蜷凌空的小腿,裙裾荡漾如波:“把邪气压下去的话,就可以制止邪祟挣脱玄牝之门了吧?”

江白砚低哂:“施小姐来,是为这个?”

若要阻止上古恶祟破除封印,要么杀了他,要么压制他身体里的邪气。

施敬承选了第一种,而施黛——

虽不知她为何不直接动手,但她选择了第二种,通过安抚他、亲近他,镇压将出的邪气,像曾经那样。

一个还算明智的决策。

倘若施黛妄图动手,江白砚无法保证,会对她做些什么。

“什么叫‘是为这个’?”

施黛耐心纠正:“我来这地方,当然是为了你。”

江白砚没应声,身如落雪飞絮,剪开重叠夜色。

他在西郊置办的宅院面积不小,因荒废多日,院中积了满地的落叶和灰尘。

宅子背靠群山,掩映在葱茏绿意里,地处偏僻,难以被人发觉。

江白砚这几天始终在林中杀妖,镇厄司就算找过这儿,也寻不见他的踪迹。

施黛被他抱着走进一间厢房,直到看见江白砚转动花瓶,才知道另有玄机。

和江府一样,这里也有暗室。

花瓶被有规律地转动五下,露出通往地下的暗门。

施黛一路打量,穿过甬道,竟是一处干净整洁的正堂,正堂以左,有间卧房。

眼看江白砚要把她放上床榻,施黛赶忙道:“别别别,我身上有血。”

浑身冷汗和血污,她躺上去,整张床都得被弄脏。

施黛顺口问:“可以沐浴吗?”

江白砚撩起眼皮,听她软声道:“不沐浴的话,你就要抱着一个血淋淋的我睡觉了。”

江白砚:“我为何要抱施小姐入睡?”

施黛不反驳,只眼巴巴看他——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后,她如愿洗到了热水澡。

卧房旁侧有间小室,室中是个木质浴桶。

江白砚为她温好热水,守在门外。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施黛身心俱疲,一边擦拭血污,一边在朦胧水雾里胡思乱想。

究竟怎样,才可以彻底压制江白砚心中的恶念?

连阿狸都对这场心魔境一无所知,关于如何遏止邪祟,她目前没什么头绪。

万幸,江白砚保持着清醒。

两个人待在一起,总好过施黛独自一人茫然无措。

蒸腾的烟气徐徐袅袅,指尖触上浴桶中微烫的水流,热意顺着经脉,直直淌进心口。

自始至终,江白砚没伤她害她,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

心魔里的她,明明让他那么难过。

许是被热气熏到眼睛,从眼眶里落下几滴晶莹水珠,心底像藏了块烧红的铁,烫出一个小小的洞。

施黛抹了把脸,转动目光。

浴桶旁,是江白砚放来的药膏。

她受的全是皮外伤,但道道痕迹血肉模糊,瞧上去骇人,实际也挺疼。

把伤药涂上身前的血痕,施黛脸色煞白,又嘶了声。

她怕疼,药擦得磨蹭,约莫一柱香后,才迟迟打开小室的门。

江白砚就在门边。

他居然也清理了血污,乌发湿漉漉搭在肩头,垂首抱着断水剑。

让施黛略感惊讶的是,他穿了件黑衣。

见她出来,江白砚投来淡漠一瞥。

施黛把装盛药膏的瓷瓶递给他:“你自己的伤,上药了吗?”

江白砚的宅子里没有女子衣物,施黛沐浴后,穿了他的衣裳。

很大。

颈下的肌肤暴露在外,因在温水中浸泡过,泛出粉融融的薄晕。浅粉漫延,攀上她修长侧颈,连带面颊也隐有桃花色。

施黛觉得新奇,晃了晃过长的袖口,跟唱戏似的。

她只穿着里衣,双眼像被清水濯洗过,澄澈干净。

江白砚只看一眼,挪开视线:“中衣与外衫不合身?”

春夜太冷,只一件里衣不够御寒。

施黛破天荒地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后背的伤,”她小声说,“我擦不到。”

妖邪狡诈,与它们对上,遭受偷袭居多。

她的伤势多在身侧和背后。

背上疼得厉害,偏偏施黛看不见伤势如何,心里发怵,药也没法子擦。

施黛轻声叫他:“江沉玉。”

语气软而柔,撒娇似的,像羽毛撩在耳边。

江白砚闭了闭眼:“……去床上。”

这不是拒绝的意思,施黛当即咧开嘴角,步履轻盈迈去床边:“你先别转身。”

她给江白砚擦过好几次药,这是头一回,在他眼前袒露后背。

要说不害羞,当然是假的。

里衣宽大,她小心往下褪了一半,在床榻趴好:“好了。”

江白砚的动作有刹那停滞,长睫倏颤,依言转身。

施黛穿着他的衣裳,前身藏在被褥里,趴伏榻上。

腰身之下的双腿被白袍遮掩,她不自在地蹬弄几下,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

湿濡的长发拢在一边,如云墨逶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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