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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节

 

没有任何预兆。

江白砚将施黛拥入怀中,箍紧她的腰。

冷不防落入江白砚怀中, 施黛的呼吸霍然停住。

因是鲛人,江白砚的体温一贯寒凉,眼下却透出幽微的热。

热意在她耳根一灼, 烫得惊人。

施黛用了好一会儿, 意识到那是江白砚的呼吸。

他气息不稳。

她的耳朵大概率已经红了, 不自在地挺直脊背, 在江白砚怀里瑟缩一下。

下意识的反应并非挣脱, 而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江白砚:“如何受的伤?”

声音很低, 贴着耳畔响起, 又痒又麻。

施黛仰起脖子。

江白砚身量高, 她抬目上瞧,恰好看见他唇角。

弧度秀美, 略微抿起,浅淡的苍白色泽里,隐有一丝绯红艳意。

施黛礼貌挪开眼:“遇到一群抱团的邪物,数目太多了,没躲开。”

她努力让声调平静下来。

这种时候,要是红着脸结结巴巴,施黛就没脸再见江白砚了。

可江白砚突然抱她做什么?

种种猜测一闪而过,心口的弦被拨得一振。

施黛蜷起食指,状若无意:“担心我?”

之所以抱住她, 全凭江白砚的本能。

知晓施黛尚且平安, 他体悟出前所未有的庆幸与心安, 像失而复得,寻回了珍视的宝物。

阖眸汲取她周身的气息, 江白砚低声笑笑:“是。”

他的应答不带迟疑,反让施黛顿了下。

像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峙, 她试探性靠拢一步,本以为江白砚要顺势退后,却见他逼上前来,把距离拉得更近。

记着施黛臂膀的伤,江白砚没抱太久,很快松开双手:“寻个去处擦药吧。”

萦回的清冽气息随之褪去,当怀里空空如也,施黛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有点贪恋他的温度。

必须承认,与江白砚拥抱的感觉很舒服。

定了定神,施黛点头:“好。”

受伤流血必须及时包扎,她击溃仙娥体内的黑影时,刚拿出金疮药,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是一整座宫殿坍塌成齑粉的声音,震耳欲聋。

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必然是和她一起被卷入心魔境的人。

与队友汇合最重要,权衡利弊后,施黛把疗伤一事暂且搁置,这才找到江白砚。

说来也巧,玉楼坍倒的瞬间,她第一个想起江白砚。

这的的确确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事实证明,不愧是他。

“这些楼里,”施黛指向几步开外的白玉楼,“你进去过吗?”

江白砚颔首:“嗯。”

他眼风轻扫,眸底的惶惑与焦躁被一并压下,语气如常:“楼以骨血所筑,内有幽魂,不成大碍。”

施黛眉梢一扬:“就去里面吧。”

她伤在后背和肩膀,擦药需脱下大半衣物。

比起身处光天化日之下,施黛觉得,她得有个遮挡的地方。

江白砚温声应下,上前几步,为她推开虚掩的沉重玉门。

与奢华的表象相得益彰,玉门之内,同样精雕细琢,犹如仙宫。

回廊曲折,上悬莹白宫灯,地表云起,颇有云山雾罩的缥缈蕴意。

踏足其间,凉气直钻心底,方知此地绝非仙境。

几具骸骨横陈在角落,纷纷双手合十,保持虔诚祷告的跪姿,很是诡异。

“百里泓的心魔,为什么是这样?”

这里阒静无声,施黛也压低音量,不去惊扰氛围:“白玉京,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她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遇上江白砚,迫不及待和他探讨一番。

否则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江白砚无言看她。

施黛果真对未解的谜团情有独钟,直至此刻,仍有无数个为什么。

明明方才还被他抱过,心思转瞬便到了别处。

“心魔多是求而不得之物。”

江白砚道:“百里泓……执念在登仙。”

江白砚的想法和她没差。

施黛撇嘴:“这年头,有谁能登仙。”

修道成仙,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的事。

大昭虽有数不清的奇人异事,归根结底,全是凡身。

即便是当今最强的施敬承、书圣和玄同散人,也与所谓的“升仙”相距甚远。

百里泓发了疯似的苦练刀法,该不会想借此得道吧?

“难怪演武大会举办在即,百里泓却闭了关。”

施黛恍然:“原来是心魔发作,不得不藏起来。”

心魔远非小事,对百里泓这类的大人物,无异于一桩丑闻。

为保住百里氏家主的名声,他才以闭关为幌子,把自己关进刀堂。

数日过去,心魔未散,看来百里泓执念很深。

白玉京浩渺无边,朝窗外张望几眼,施黛问:“你知道出去的办法吗?”

“欲破心魔境。”

江白砚道:“寻得其他人后,联手将此境强行击垮便是。”

施黛:再次感慨,不愧是你。

破除心魔的常规操作,是协助妄念成真。

显而易见,他们不可能让百里泓成神仙。

被卷入心魔境的全是镇厄司中人,个个有不小的本事。

比起费尽心思去哄百里泓,不如直截了当,端了心魔的老巢。

步入回廊,江白砚打开廊间一扇玉门,确认没有危险,示意施黛进去:“我守在门外。”

施黛飞快点头:“谢谢。”

为防止意外,她没把房门锁紧,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一旦遭遇突然袭击,她和江白砚能以最快的速度彼此支援。

这间房室以玉建成,四面莹白无瑕,陈设有一桌一椅,与一张美人榻。

白玉京里处处古怪,施黛没敢去坐,径直脱去外衫。

受伤这么一阵子,哪怕疼痛趋近于无,血是实打实在流。

她的右边胳膊被血浸透,染开可怖的红。

施黛看得头皮发麻。

小心翼翼把衣物撩下肩头,伤痕清晰展露。

一道刀伤般的血口,很深,所幸不长,边缘泛出格格不入的青黑。因她轻微的动作,鲜血汩汩下淌,温度滚烫。

这道伤口的疼,江白砚在替她受着。

他应是痛极的,一路走来,竟连眉头都没皱过。

“我开始擦药了。”

施黛冲门外说:“金疮药涂上去,会疼。”

言下之意,是让江白砚做好心理准备。

他的回应云淡风轻:“不必忧心。”

施黛侧下头,擦去血污后,把金疮药抹在指尖,涂上血口。

感受不到疼。

这是难以言喻的体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狰狞的伤痕,心中所想的,却是江白砚。

经由邪术,像有一条无形细线将两人结连,血和痛的界限变得极度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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