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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猜的,不过阿引也可以说说你的牵挂,叫我听个热闹。”

他们二人左一个阿引右一个子元,叫得甭提多亲切,交了几分心也只有彼此知道,聂照向来嘴上没正经,公子引说一句他能回十句,你来我往谁也没落下风,然后心照不宣笑笑。

姜月隔了两日,为上午最后一个伤兵换完药后,正在盆里洗手,聂照的信才递到她手中。

听到是他寄来的,她心神一动,没想到战事紧张,他还能有时间给自己写信。

她急忙擦干净手,展开信来,信纸有些脏污,带着些尘土和木材燃烧后飘在空中又落定的碳迹,聂照的笔锋凌厉,却比往日添了几分飘忽。

姜月只看到信纸,不免已经能联想到他写信时候,是在夜里,围着篝火的时候,篝火微弱,他写几个字,便要揉揉眼睛,却还是将信写成了,足足有三页,姜月细数,竟有三千字那么长。

前面在叙述他的情况,他们已经大破勒然,如今往勒然王城方向去了,说自己很好,没有受伤,让她在家中不要担心,他已经知道沈怜青的情况,劝慰她不要因为伤心过度而伤神。

最后一句,反复涂抹了数次,落笔为:‘请努力加餐饭。’

但是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写字时候是如何力透纸背的,姜月把信纸反过来,在烛火上一照,便影影绰绰瞧出来原本是什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大抵是害羞,才涂掉的。

姜月竟眼前瞧得见他在自己面前说这话的表情,这么多日以来,她终于第一次噗嗤笑出声。

随信附赠的干花,也是用来哄她不要伤心,不要生气的。

她连忙回信过去。

次日信到了聂照手上,他展开一看,只有一句:‘我不生气了,原谅你了。’

聂照抓着马鞍差点尴尬地掉下去,他不是已经将那句话涂了吗?姜月是怎么看到的?

眼见公子引勒马而来,他连忙将信件收起来。

公子引自然瞧见他的面色,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名为羡慕,实为嫉妒的情绪。

这些日子透过抚西的口风,他知道原来与聂照通信的是他的妹妹,怪不得说是最重要的人,兄妹至亲,自然最重。聂照有妹妹,且与妹妹感情亲密,正中他最脆弱之处,他对聂照的羡慕更多了几分。

他试图从聂照的口中得知他们兄妹是如何亲密,如何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好从别人兄妹的幸福中获得一点甘甜,以畅想自己那个失散的妹妹若在,他们该是如何相处的。

勒然一仗打了足足有三个月,他们去时是八月初秋,战事歇定已经是十一月末,勒然主力大军已灭,聂照与引并未想着要如何攻下勒然,不过趁机震慑,令他们不敢来犯,趁机勒索了三万匹好马而已。

马匹苍南与抚西五五分成。

勒然与抚西最近,聂照既然与引此战大捷,他作为东道主,自然要酬谢公子引,遂邀请他一并去逐城,设宴庆贺庆功,亦是表示感谢。

公子引欣然应允。

大军凯旋,还带回来丰厚的战利品,城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若不是他们不从城门走,而是直接回军营,百姓必然夹道欢迎,热烈非常。

聂照才翻身下马,便忙不迭问:“斤斤呢?”

引眼波微转,想必这位斤斤,便是他的妹妹了。

门侯想了想,道:“大抵是和赫连公子在山坡挖草药吧。”

聂照一皱眉:“赫连公子?”

门侯神神秘秘地说:“是舒兰夫人替月娘相看的郎君,正好游学到西北,见过月娘的画像十分向往,所以便造访逐城,博取月娘好感呢。”

引看着聂照的脸肉眼可见变白变青变黑,下意识捏着马鞭勾唇,笑得愈发灿若莲华,和气从容,甚至添了一把火,真诚和蔼祝贺他:“子元要嫁妹?恭喜恭喜,改日引必要奉上大礼一份以做庆贺。”

作者有话说:

引:一个佛口蛇心,表面恬静和蔼内心阴暗爬行批。

记住他现在的快乐表情。

◎帮你找妹妹◎

聂照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 脸色不见好转,反而愈发阴沉了。

引适可而止,一同翻身下来, 言语温和地宽慰:“好了,不要太生气,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有心上人的,去瞧瞧吧, 好好说说话, 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郎君。”

聂照语气略带讥讽:“敢情不是你妹妹, 你话说得自然轻巧。”他命人安置好引,急急忙忙向着姜月的方向去。

公子引不置可否, 不是他妹妹,他自然劝聂照宽心喽。

根据指引, 聂照终于在西边的山坡上看到了埋头挖土的姜月, 好在她周围并没有他们所说的什么赫连公子, 忍不住松口气,他还未靠近,便急急忙忙喊她的名字。

姜月微微愣住, 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犹豫着抬起头,竟然真的看见聂照了, 她拎着自己的小镰刀飞跑过去, 上下打量, 只见他有些晒黑了,风尘仆仆的狼狈至极, 精神却很好, 于是立马跳到他怀里, 挂在他脖子上:“三哥你可回来了!”

聂照歪了歪脖子,抬手挡开她的镰刀,心惊肉跳:“你怎么不直接把我脖子抹了算了。”

姜月立刻把镰刀扔下,用脸颊亲昵地蹭他的脖子:“我就这一个三哥,怎么舍得。”

“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聂照虽这样说,却忍不住受她甜言蜜语蛊惑,微微翘起唇角,托住她的身体,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怎么?不跟我吵架了?”

姜月摇摇头,把脸继续埋在他颈窝:“我们以后都不要吵架了。”

沈怜青死了,死在她面前,她才知道比起赌气,更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她害怕某一天聂照再也回不来了,而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是在赌气,这太没意义了,她会后悔终生。

聂照以为她是想通了,欣喜地用掌心蹭蹭她的发顶:“好,不吵架了,以后你就安安生生,一直待在我……”

他话还没说完,草丛里就滚出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底金红色织花长袍,腰上玉佩印章叮当乱响,漆黑的头发编了小辫儿用嵌了明珠的金冠总上去,拍拍膝盖上的杂草,有些尴尬地双手交叠,乖乖站起来,十八九岁,生得白嫩干净。

姜月才想起他来,连忙从聂照身上跳下去,聂照身上一轻,心里一空。

她介绍道:“这位是赫连公子,三哥,这些天他一直在帮我挖野菜挖草药,可勤快可能干了。”

那位赫连公子忙不迭殷勤地自我介绍:“我叫赫连玉,家父赫连端在靖北突州自立,我今年十九岁,性格活泼开朗,爱好美食、剑法;特长是欣赏美食、剑法;我的梦想是游历大江南北,做一名天下第一的剑客……”

他说完,果然活泼开朗地笑起来,姜月也笑起来,聂照看着两个人,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他今年二十一,硬生生被气成了二百零一。

“十九岁了?”聂照问。

赫连玉点头:“嗯嗯。”

聂照从牙缝里挤出字:“十九岁了还能说出这番话,的确单纯可爱啊,嗯?有种脑浆子摇匀了的智慧。”

姜月笑不出来了,她跟赫连玉说:“我哥夸你呢,说你单纯可爱,发展均衡。”

赫连玉疑惑了一下,但立马相信了这个解释,还客气道:“过奖过奖。”

聂照气得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还未来得及梳理的乱蓬蓬的头发。

比起荣代年,他更讨厌赫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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