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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她吸了吸鼻子,又翻了个身,抱住自己,无声落泪,她以前也是好看的,她以前没有这么丑。

姜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第二日一早卯时依旧准时睁开眼,她的身体已经习惯这样的作息。

聂照还没回来,她无事可做,洗漱后又擦了一遍桌椅,就枯坐在房檐下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等他回来。

等到辰时,聂照才打着哈欠回来。

若不是今天要带姜月去采办衣裳,他大抵要睡到午时才起,再把早饭和晌饭一并吃了,他个人的作息和逐城秩序一样混乱。

聂照推开门,站在门口歪头,招呼姜月:“走啊。”

姜月双手搅在一起,不安地起身,跟在他身后。

她既然要在逐城生活,聂照便一路指给她看,让她好认认地方:“太阳走到西边之后,不要出门,你应该知道了吧,平日出门的话得尽早回家,旁人说什么都别信。

哦,这条街走到尽头左拐,有两家药铺,陈记的比孙记的实惠,左拐是瓷器店,商路断了之后里面没什么好东西,不如去城外的摊子上买陶土烧制的,反正用起来差不多,城外还更便宜一点……”

聂照仔细回忆着,碎碎叨叨说了一通,没听见姜月应和,一回头,竟然看见她低头弯腰,做贼一样跟在他身后,看他转过身了,又赶紧藏到他身后,用袖子把脸遮住。

他本就没睡醒,火气蹭一下窜起来,他随手从地上抽了根树枝:“姜月,我大清早纡尊降贵陪你逛街,你就给我做贼来了?我昨晚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姜月不敢露脸,一是怕浑身破烂相貌不佳让人嘲笑,二是从来没逛过街,她阿娘说女子婚前不能出门,便是已婚妇人出门,也要以斗笠遮面,她没有斗笠。

但她不能跟聂照说,聂照昨晚刚给她立了规矩。

聂照捏着树枝,打在她背上:“把腰挺直了。”

树枝打在背上并不疼,姜月却羞愤难当,聂照的教训和她十余年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她在中间被拉扯,强烈的羞耻心和背叛感,让她不敢挺起腰。

“你要是还想留在这里,就照我的规矩来,这逐城只要我不死,你就能横着走,若是不想留在这儿,就滚回灿州去,省得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姿态惹我心烦。”

他要赶自己走?这可万万不能!

姜月在被赶回逐城和背叛自己的闺训中,终于艰难地做出了抉择,她慢慢的,像是忍受什么屈辱似的,把后背挺起来。

聂照的树枝又顺着她的背部滑到后颈上:“脖子挺直了,头抬起来。”再移到她的肩膀处,“肩膀打开。”

作者有话说:

◎再放两寸◎

姜月肩膀僵硬地打开,直起脖子,聂照用树枝挑了挑她的下巴,示意她把头再抬起来一点。

街上人不多,他们来去匆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分明没有施加过多的视线给她,最多因为她与聂照走在一起,眸光闪过几分讶异。

逐城百姓日子苦闷无趣,所以爱看热闹,但凡有什么新鲜事儿,隔天就能传遍整座城,聂照多了个小未婚妻的事也不例外,他们没想到聂照竟然还没把人赶走,这是接受了?

姜月有种错觉,总觉得这些人的眼睛都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谴责,她不敢回应他们的目光,觉得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好像块木头似的僵硬。

聂照用树枝抵着她后背,让她走在前面。

姜月同手同脚,脑子发僵,身体每一块皮肤都火辣辣地疼,天气分明秋高气爽,清爽宜人,却把她灼烧的体无完肤。

寻夫是忠烈之举,她一路这么安慰自己,但现在不行了,现在她确实出门,走在大街上,仰着头,挺着胸。

人的思想一但被塑造定型,就很难改变,让姜月背弃以往所受到的教育,就像一觉醒来,所有人指着路上两脚的人说他有四只脚,并逼她承认这是事实一样难以接受,可她不接受也得接受,如果想要在聂照身边继续生活下去。

姜月和聂照,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两种人,即便聂家和姜家都没有产生巨变,二人依照长辈的约定成婚,婚后也只会成为怨偶,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好。

但凡事都有第一次,长久的禁锢被用外力打破后,首先产生的必然是改变带来的恐惧,接着才会逐渐感到自由和畅快。

聂照对姜月自不自由不感兴趣,也不细究,他只知道姜月要想跟着他生活,必然要让他看得顺眼。

“背不许弯下去。”聂照时不时用树枝敲一下姜月,姜月还算乖巧,让他火气渐消,两人相安无事来到成衣铺。

掌柜见是聂照,一喜,连忙点头哈腰上前,聂照把姜月推过去:“帮她选几身衣裳,要舒适宽松的。”

“好好好,这些这些都是店里新进的款式,料子柔软,色彩鲜艳,最适合她这样年轻……俏丽的小娘子了。”掌柜的为了恭维聂照,倒是无所不用其极,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月看他提起的那几件衣裳,嫩粉色,鸭蛋青,鹅黄色,漂亮娇嫩,连忙摇头,看向聂照,小心请求:“要,要素色的。”

她还未过父母三年孝期,如今未婚夫也死了,要为他们守孝,不可穿艳色衣裳。

虽是给姜月选衣裳,掌柜目光却瞥向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聂照,聂照倒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还要掌控她:“随她去。”

掌柜总有话夸她,改说她品味高雅,不同俗人,叫妻子选了几件白色素色月白色的衣裙,带她去试。

他妻子捎了几件小姑娘的心衣亵衣,袜履,一并带进去。

掌柜从袖中拿出一袋银钱,小心捧给聂照:“大人,以往您不要头钱,是您宅心仁厚,如今家中养着个女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些是小小心意……”

头钱便是各处头目所收的保护费,收了商户和百姓的头钱,就要保他们一方平安。

聂照曲肘,手里还有一搭没一搭甩着树枝,把手肘搭在掌柜肩上,钱袋推回去,轻笑:“贿赂我?”

“哪能是贿赂呢,不过是请您多多庇佑。”掌柜真心实意道。

“倒也不必,往日吃的用的就抵上了……你有事求我?”聂照一顿,问。

掌柜这才搓搓手,把最近几个混混捣乱的事全盘托出:“您忙,我们不敢打扰。”都知道聂照前几天那个来寻亲的未婚妻让他不满,谁敢这时候找上他?

两人正说着话,老板娘已经带着试过一身衣裳的姜月出来,讷讷道:“衣裳试过了,十分合身。”

就这颜色和简单的款式,以及姜月如今竹竿子似的身材,就不必提什么穿着效果了。

聂照打量过去,姜月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脸蜡黄,通身素色,比一身破破烂烂的时候顺眼许多,他捏了捏肩膀处,料子倒是不错,柔软贴身,吩咐下去:“量再放宽二寸,几件都拿着,让她穿来时的衣裳走。”小孩子长得快,不多放些量,没几天就穿不上了。

老板娘迭声应下,带姜月重新进去,没一会儿把选好的衣衫从里到外打包好了,零零总总几大包。

聂照懒得上手,让姜月自己拿着,抬手向掌柜:“地址,姓名,几个人。”

掌柜一喜,把几个混混的信息交给他,又捎带了京中淘来的沐颜散和澡豆。

姜月抱着东西,跌跌撞撞走出去,聂照还要时不时拿树枝敲她的肩颈,后背,提醒她:“直一点,别弯下去。”

她一边要拿着东西,一边要提醒自己身体舒展开,提防聂照时不时的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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