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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低着头的少女似乎没察觉,兜帽将她的脸藏在阴影里。

同个大牢房内,其余麻衣囚服里有人嬉笑起来:“瘦猴,你是不是喜欢她啊,怎么一到她眼前就不耍你的牛皮威风了呢?”

“放、放屁!老子才不会喜欢这种丑八怪!”

瘦猴脸涨得通红,恼火瞪角落里开口那人。

话是脱口而出,说完以后他就下意识望了眼身旁的少女——兜帽低低掩着,少女头都没抬,给他缠上止血布带的手指也轻巧平稳地勾扯着。

她就好像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话。

瘦猴恼意更盛,脸都烧得像猴屁股了:“丑八怪你可听好了,不要自作多情,老子才不可能看上你呢,你——”

“邦邦!”

沉木棒敲在牢门上,“吵什么,想早点投胎是不是!”

姚义站在阴潮的牢门口,恶着眼神划了一片,最后落到唯一低着头的少女身上。

“时琉,跟我来。”

“……”

最后一条麻布系紧,时琉从墙角起身。

昨夜下了雨,阴湿的地牢里积着不少水洼,转过来起身的时候她晃过其中一个。冷然的暗光浮过水面,映出女孩藏在兜帽下的侧脸——

狰狞的长疤攀过女孩本该清丽冷艳的脸,从眉旁一直蜿蜒到唇下。

如雪白玉壁上一道丑陋裂痕,触目惊心得令人皱眉。

所以是“丑八怪”。

时琉听过了好多日子。

但她不觉得有什么难过。毕竟这是她还能好好地活在鬼狱里、没有被献给幽冥那些四下流散的恶鬼匪首们做短命姬妾的唯一原因。

何况就算这样,随她身量渐渐拔起少女模样,也总有些毒蛇似的冷腻眼神往身上纠缠。

时琉侧身出牢门时,将疤痕那侧朝向姚义。

可姚义视线没往这边落,反倒是拧着手里的沉木棒,晦着神色往幽暗牢廊尽头走:“赶紧些,再慢点,那边就得死人了。”

时琉意外地抿了抿唇,加快步子跟上去了。

随姚义走到这鬼狱地牢最深的天井口,时琉看见了被扔在空地上的一个……少年?

要不是听到姚义说的,时琉心里早有准备,那此时还真不敢贸然确定地上那血糊糊的半死不活的是个活人。

他身上约莫一件白衣,看不出纹理质地,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染满了——红的,红得发黑的,血色形状像幽冥血河道旁盛开的曼陀罗,妖异又瘆人,不知道流干了没有。

叫老八的牢头和老狱卒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老狱卒酒意未消,正皱眉咬着烟嘴:“怎么就带回来这么一个。”

“丰州西北出了事,其他全死透了,就这一个还剩点气的。”老八阴晦着眼神。

老狱卒变了脸色:“出什么事了,竟闹这么大?”

“丰州州主,死了。”

“什么!?”

“……”

时琉刚走近地上少年,还没来得及蹲下检查,闻言也是一栗,她按捺住了没敢回头。

但兜帽下,眼睫都惊抬微颤。

鬼狱就是丰州州主一手建立,供他修炼邪法,时琉对他有所了解。

幽冥十五州,原由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各自统领一州,万年前酆都帝不知因何忽然神陨,幽冥大乱,麾下十五州领主死伤过半。

岁月摧人,又经万年征伐磋磨,如今冥土还剩几位初任领主早就成迷。

但即便如此,现任的一州之主随便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走上来的——尤其丰州州主,传闻里得上古天魔邪法传承,实力莫测,在现今各州州主里也能排入前列。

这样一个正值鼎盛的可怕魔物,竟然就这么死了?

时琉脸色微微苍白,更低下头,屏息听着。

天井一角,老狱卒的宝贝烟嘴都险些没叼住:“州主何等修为……难道兖州和甘州联手了?”

“应当不是。”

老八不知道想起什么,乱发下鹰隼似的厉眸里还闪过似惧意,“出事的地方是幽冥天涧,气息爆发只有几息,我们于百里外路过还被波及——要不是我警觉得早,你这会都没处替我收尸了。”

“几息时间覆灭一位天魔,兖州甘州州主联手也做不到,确定真死了吗?”

“我去查探过,幽冥天涧最北夷为平地,州主神魂俱灭,绝无生还可能。”

老狱卒惊愕:“几息之间神魂俱灭?怎么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是凡界有大人物下来了,”老八眯了眯眼,“要么是两大仙门的太上长老,要么是时家家主亲自出手。”

“——”

蹲在地上血糊糊的少年身旁,刚拨开那人血色衣襟的少女手指忽然一抖。

姚义察觉,低头望来:“怎么了?”

“……”

地上少女默然片刻:“他伤得太重,快死了。”

“那就等死透了直接扔出去。”姚义嫌恶皱眉。

“我再试试。”

时琉拿起旁边装着药草的木箱。虽然她惊神不是因为这个,但并没撒谎,面前地上的少年确实是不行了。

经脉尽断,半点生息也无,肌体冰凉。

要不是这衣上的血还没全干,说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死人,她也是信的。

尽管知道,但时琉还是开始替他上药止血。她最想活着,自然也不忍心束手旁观无辜生命流逝。

“还没死?这小子倒是命大。”

老八和老狱卒往天井外走,路过时觑了地上一眼,“他不是这次送来的货,是幽冥天涧外捡的,估计也是路过被大战波及,但比我带的那几个强,还剩了口气,勉强交个差。”

老狱卒重新叼上烟嘴,皱着眉吧嗒:“捡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事,”姚义不以为意,“过了法阵,没修为的废物一个。看着也没几口气好活了。”

“……”

跪伏在地面,时琉正在解开少年衣襟,想查验他胸膛上的伤口。

只是血痂将衣料沾在伤口,难以分辨,被她撕开衣襟后,一股新血又从衣下的狰狞伤口里汩出。

时琉离得最近,眼神忽地一怔。

鲜红的血里,像错觉似的,熠过淡金色的光粒。

“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没救了就扔进沉尸渊,最近那边的食腐野狗快饿坏了。”姚义冷笑近前。

时琉连忙扯回少年衣襟,赶在他看见前,迅速将那个伤口盖住。

“还有救。”时琉低着头,用兜帽麻衣将少年上身遮藏了大半。

姚义微微眯眼,还要上前。

“姚义,老八喊你一起过来,”老狱卒去而复返,在天井边的青石上磕了磕烟斗,褶子压着眼皮不抬,“别磨叽了,赶紧。”

“啧……”

姚义不满地咕哝了声,转身走了。

天井内一片阒然,只有不知道从多高多远的石缝外,山风清瑟,呜呜咽咽地漏进来。

时琉停了许久,确定外面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了,她稍稍正身,跪坐回抵地的小腿上。

“你是不是醒着。”女孩望着地上血糊糊的连面目都难以辨认的少年,用最轻的声音问。

“……”

“不用怕,他们走了。”

“……”

说完最后一句,时琉就无声望着地上的少年。他有一双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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