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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节

 

福荣街枪杀案【10w收】

深水埗的小巷中,每一家小店都在竭尽所能侵占巷弄步行区的公共区域。

每个门面店铺都搭出长雨棚,无数个雨棚相连,使原本通天的小巷变成连绵不绝的密封隧道,人们穿梭其中,如一只只钻穴的蚁。

饭桌摆在店门口路上,食客围小桌坐着小马扎吃饭,路人拖着刚买的菜路过,胳膊肘怼在食客后脑勺上,正吃面的食客脸差点戳面碗里。

卖调料的摊子从铺内摆到铺外,但凡有个人穿巷走得快一点,撞一下调料摊,都会扬得满街花椒大料。

许多人被问及不满意香江什么,答案都是城市的社交距离在无限接近负数。

在密集的穿梭中,每两个人都在擦碰,使人烦躁。

穿破毛衣的孩子在燕窝糕摊前站了十几分钟,被来往路人撞得踉踉跄跄也不走。

他时不时砸吧砸吧嘴,仿佛在想象自己大口咀嚼、细细品尝燕窝糕,砸吧过嘴,用力深吸掉方圆一米所有燕窝糕的香气,便露出幸福的满足笑容。

真好吃!真好吃!真好吃呜呜……

钱贵邦拎着大袋各种速食品,挠头皮时胳膊肘不小心撞到擦肩路人的头,对方立即回头斥骂,钱贵邦忙道歉。

对方鄙夷地又骂一句,嫌弃地拍拍头上根本不存在的脏东西,才大步穿进人群,消失不见。

钱贵邦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胸中憋屈,却已经错过了回骂对方的最好时机。呸一声啐掉晦气,又走两步便看到了燕窝糕前意淫吃糕的小孩。

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他手伸进兜里,居然想掏钱给孩子买个糕吃。可手指触到兜里的钞票,想到自己钱少到连钱包都不需要买,又起踟蹰。

卖糕事头看到钱贵邦跟小童一起站在摊档前,那么大个男人,挡路又挡客,立时赶道:

“买不买啦?不买不要碍事啊。”

钱贵邦脸上一臊,忙抬步避走,几步后回头,见小童扒着摊档一动没动,只转头以目光追随。

原本小童没有表情,但钱贵邦却生出种恼羞成怒的窘迫,转头大步离开,再不停留。

七拐八拐,终于蹭回家楼下,踢开楼门口不知谁丢弃的酒瓶子,身后醉酒的路人又狠狠撞在他背上。踉跄转身,酒鬼及其怀中女人回头看他倒霉的样子,爆发出一阵莫名笑声。

钱贵邦嘀咕一句‘扑街啦’,回家踢掉鞋,将买来的东西随手丢在一边,迈开半步就到床上,瘫倒后才舒口气,屋门就被敲响。

几分钟后,钱贵邦被催房租的包租公烦得受不了,跌跌撞撞跑离房间,又在装满垃圾杂物的楼道里撞到胳膊,他终于怒起,一脚在那辆旧单车上狠狠踹去。

叮叮当当声响,心中微畅。

无处可去,只得无聊游荡。

偶然穿进一条隐蔽的暗巷,抬头看不到天,垃圾遍布,臭气熏天。

钱贵邦捂住口鼻,一边走一边用脚踢开挡路垃圾,几只小野猫被惊走,跑远后还不忘回头呲牙怪叫。

一个脚感奇怪的东西吸引到钱贵邦的注意,弯腰凑近才看清那物,居然是个玩具手枪。

他笑一声,捡起玩具,用外套擦了擦手枪上的脏污。

步出暗巷,拐过几道弯,踩上几级台阶,才有路灯光。光线下,玩具拥有非同一般的质感,掂了掂重量,钱贵邦心里忽生出种奇怪的感觉。

忽听到人声渐近,他手慢脚乱将“玩具”塞进裤兜,心跳如鼓。

……

接下来几天,钱贵邦难得走进书店,看了一些相关书籍。又去录像店,看了两部枪战片。

离开录像店时,他有点恍惚。

不小心撞到路人,当对方回头咒骂时,他攥紧了兜里的金属家伙。

路过燕窝糕铺摊,驻足被驱赶时,他没有窘迫地逃走,而是站在原地,冷着脸与卖糕事头对峙。直到对方嘀咕着“不买又不走…”避开他视线,钱贵邦才抬步离开。

每一步迈出,兜里沉甸甸的家伙都会来回晃荡。

回到租住处的小巷,放眼前方,脏兮兮的巷弄,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有新的酒鬼呕吐物和垃圾,住户老太们却并不嫌脏怕臭,仍在每个不下雨的日子将衣服晾在支出窗口几米的架子上,将本就不透光的巷子遮得更潮暗。

他一脚踏进去,走上放满杂物废品的楼梯,手掌压在扶手上,印下一个清晰手印。

想到包租公的唠叨和咒骂,他胸口忽然滚烫起来,不似以往的烦闷惧怕,竟有些期待……

他攥紧兜里的枪,忽又转身,跑出楼道,跑出小巷。

破天荒的,他掏光兜囊,招了个鸡。

提裤子的时候,楼凤摸到他兜里的铁家伙,问他是什么。他身体里某种陌生的情绪忽然觉醒,人生中第一次对他人动粗。

一脚踹开楼凤,他不耐地嘟囔:“管你屁事!”

走出楼凤的蜗居,他穿过小巷,忽然觉得胸臆开阔,无穷郁气尽消,喉咙里逸出一串笑,巷边住户推窗骂他扰民,他便高仰起头大声回骂。

从没有过的畅快。

……

元旦那天,他听到满城烟花炮竹声。

“砰!”

“砰砰砰!”

“呲……嘭!”

巨响混着炸开在头顶的火光,连天都难看到的深水埗逼仄棚屋下,居然能看到璀璨的烟花。

钱贵邦伏在笼口般的小窗前,仰头看楼间缝隙一线天上闪烁的光点,听到屋外包租公和其他租户聊天时对他不住口的抱怨,便忍不住想象,兜里那家伙压在包租公太阳穴上,如烟花炸响般砰的一声,脑花崩裂,再没人伸手跟他讨钱。

世界变得清静,他也一身轻松。

倒在笼屋中占了四分之三的单人床上,他第一次幻想自己拥有无上力量,得到财富、女人,豪屋豪车应有尽有。

……

元旦后的一周内,住在福荣街的‘佝头邦’在士多店赊了5单,在小吉面铺赊了9单,买了8张彩票,在龙福电玩赊了2单……

大家都说,往日夹着尾巴生活的佝头邦好像变了个人,不仅走路会抬头看人了,还敢赊账了。

谁要是像以前那样骂着他催账,他骂人的话比最烂口的小阿飞还要难听。

佝头邦没有发财,短工有一单没一单地赚钱,还是那么穷。那为什么他忽然变了呢?不会是要发疯了吧?

无解。

他们没有人是佝头邦的朋友,甚至连佝头邦到底叫什么邦都忘记,只记得这是个在这片区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他微不足道到,大家对他变化的讨论也只就那几句,除了催债时骂他外,仍然没人关心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于是,连这个人越来越凶横,街坊们看在眼中,依然渐渐习惯,变得麻木。

后来,福荣街3栋的包租公忽然暴毙,那天来了好多警察。

听说是夜半忽然有人入室抢劫,还有人说听到了枪声……也可能只是大一些的撞击声。

是谁杀的呢?

谁都有可能,也可能谁都不是,就哪个大盗忽然路过兴起要抢钱吧。

那几天,福荣街上几乎每个人都被拉去警署问话,所有街坊邻居都在讨论这件事。

但一周后,大家好像又完全忘记了曾有一位包租公活在福荣街,人们应付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已够焦头烂额,哪有精力记着他人的事。

且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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