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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出门时雨也没停,颜未撑着江幼怡给她那把周边伞走出校门,这个时间,公交车站只有她一个人。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衫,搭配卡其色连帽卫衣和深灰小脚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厚底的白板鞋。
十七岁,最好的年纪。
即便心日渐枯萎,但在打扮上还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别太颓废。
公交车迎着雨幕行来,车顶上罩了层朦胧的水边。
下雨天路上车多,到时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分钟,颜未透过车窗看向站台,即便是欢乐谷,在这样的鬼天气也少了很多游客。
等她的人正双手插兜,塞着耳机听音乐。
江幼怡头髮长长了,原先的齐耳短发长到接近衣领的位置,用小皮筋扎起来,在后脑杓束起一个小小的发揪,前额刘海稍微修剪过,分成两侧,随性地垂在鬓边。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夹克,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灰色高领打底衫和浅灰色的v领马甲,搭配海藻绿的工装裤,踏一双圆头短皮靴。
今天也是个性感十足的小江同学。
车门打开,昏昏欲睡的江幼怡似有所感,一抬头,视线和正要下车的颜未遥遥相撞。
她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和以往每回相见一模一样。
颜未走到她身边,撑起伞:“等多久了?”
“几分钟,我也刚到。”江幼怡自然而然钻进她的伞底,取下一隻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
柔和的音乐声舒缓着情绪,谁也没说出那句“好久不见”,她们的默契仿佛还停留在昨天,撑着同一把伞,漫步走在雨雾中,好像冷风都有了几分人情的温度。
只是,走在身边的人,比夏天消瘦好多。
上一首歌接近尾声,短暂的停顿切割,响起下一首歌的前奏。
熟悉的旋律,刻在彼此最珍贵的回忆里。
颜未偏了偏上
身,肩撞上江幼怡的肩,头碰上江幼怡的头。
江幼怡笑:“你在干什么?”
“在想你。”
疑似情话的语句脱口而出,听的人愣住了,说的人也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江幼怡眉眼微弯,没接这句话,看着笼罩在雨幕中比往日静谧许多的游乐场,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设施,落在最远处那座高大的圆轮上。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上次六一,她们来欢乐谷,原本也计划要坐摩天轮的。
可世事难料,她们就那么错过了,没想到那时所想的下一次终于实现时,竟已隔了大半年。
这半年里,发生了好多事,现在细想,隻觉得惆怅。
尽管是雨天,但时值圣诞节,开园后不久,游人也渐渐多起来。
像为了了结心愿,又或者是全某种执念,颜未和江幼怡入园后直奔摩天轮,掠过前面刺激惊险的项目,节省了大量游园的时间,仅仅排了十分钟的队就轮到她们。
座舱两侧都有座位,入舱后她们面对面坐着,却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透过四面玻璃窗,可以望见外面的风景,随着摩天轮缓缓向上攀升,地面的景物越来越小,游乐园的全景在视野中收缩,穿过朦胧的雨雾,还能看见远处环绕的高楼。
颜未想起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一块儿乘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都会以分手告终,可如果,当摩天轮升到顶端时与心爱的人接吻,不管未来多少挫折,她们都能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她便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好笑,暗自腹诽,她和江幼怡还不是恋人,在意这些荒谬无稽的都市传说,未免想太多。
可若不在意,又为什么要执着于摩天轮呢?
颜未回头,与一道视线对上。
江幼怡正望着她。
“怎么了?”颜未语气带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这么看我?”
江幼怡没回答,仍直直看着她,许久才轻唤她:“颜未。”
“等判决结果出来,我就要出国了,情况好的话可能一两年,如果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她没说完,但颜未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座舱里陷入良久的寂静。
她们都沉默着。
颜未在等江幼怡的下一句。
也许江幼怡会对她说,别再等了。
又或者,是一声“对不起”。
哪句她都不想听。
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话题岔开,可她脑子里只剩一团乱麻,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
一颗心正往深渊里去,忽听耳边响起对面女生的声音:“你还喜欢我吗?”
心口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刺刺麻麻,揪得疼,颜未险些没忍住,让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
忍住酸涩的泪水已用尽了力气,若开口,就将前功尽弃。
颜未良久没说话,江幼怡眼底零星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如果还有什么能让她鼓起勇气,稍稍相信自己,那就是颜未给她的感情。
她根本配不上颜未的好,她的自私是那么丑陋,腐败发臭,该被碾碎磨烂了,埋进肮脏的下水沟。
可她无论如何,还存着一丝侥幸,一点私心,想在漫漫无际的荒野上,攥住最后一抹希望。
这样了无生趣的她,已经把颜未的耐心磨尽了吧。
她害得颜未有家不能回,出车祸伤筋动骨,最后,竟然还问出这种恬不知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