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那个叫柳安的小厮不情不愿在众人的注视下挪到自家公子跟前,赵允诚脸上带着薄怒,也不看他,伸手往柳安胸口探去,很快就搜出一个钱袋子,想打开数一数又很快作罢,直接将那钱袋子丢到了女子脚下。
“拿去!”
赵允诚别开脸,说完抬脚便要走。
“公子~”
赵允诚在这柔中带娇的一声呼喊中顿住脚步,回头望去,“还……还有何事?”
“奴家姓胡名梅儿,既跟了公子,还请公子赐名。”
“梅儿……那便叫梅香吧。”
“公子大恩,梅香永世难忘!还请公子留下姓名,待梅香料理完家父后事便寻去府上。”
这位胡梅儿着实厉害,身子一矮就跪下磕头,只听得“咚咚”两声,再抬头,光洁的额头上已渗出血来。
赵允诚有些慌乱地将她扶起,又似烫手一般松开她,“慈……慈安巷赵府,你……你快回去吧。”
见这位梅香拾起钱袋子,朝赵允诚再三感谢后款款离去,周围闲人们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开去。
宋时祺看完热闹,回身见那霞锦坊的婆子已经去而复返,正将几个放了各色丝线的红木托盘码放在小桌上。
“姑娘您慢慢挑,还缺什么唤奴家便是,奴家就侯在门外。”
宋时祺点头,拿起绣线,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戏折子般的闹剧中。
“梅香……梅香……”她口中喃喃,好似快要抓住那一丝缥缈的记忆了。
“对了!梅香!是梅香!”她一拍桌子喊出了声。
“小姐?”
“没事没事,你再去倒壶茶来。”宋时祺打发走松音,眸中亮闪。
她想起来了,这梅香是梦里姐姐的丫鬟,她在赵府见过几次,在姐姐怀二姐儿时被抬了姨娘的。梦里她对梅香的印象是对姐姐极为忠心,且为人本分,跟适才看到的不太一样。
梦里,姐姐嫁过去不到半年就怀了大哥儿,姐姐一向温婉大度,因身子不便,便想抬一个陪嫁丫鬟当姨娘,替她侍候姐夫,被姐夫严厉拒绝了。
后来怀二姐儿的时候,姐姐又一次提起要抬个姨娘,姐夫依旧拒绝,后来姐姐婆母南氏出面,以姐姐带两个孩子过于辛苦,需要人分担为由,再次提出要抬姨娘。面对妻子和母亲的坚持,赵允诚才勉强答应了,抬的那位姨娘便是梅香。
可是,她记得梅香并不是姐姐的陪嫁丫鬟,那么,只可能赵府的丫鬟了……
前世,她和姐夫也是这般认识的吗?
……
万胜街的另一边,一家正对着方才那个热闹小巷的茶楼上,两个年轻男子正对坐品茶。
“你怎么对这等市井场面感兴趣了?”霍轩最后瞥了一眼赵允诚离去的背影,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那位赵公子,是宋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桓翊言简意赅,幽深的眸中带了丝冷意。
“还是工部员外郎宋彦铭的那个宋家?”
桓翊垂眸默认。
“桓郎怀,你那年从南方游学回来说看上一位女子,我总觉是你的玩笑之言,这几年你越来越出格,我倒真好奇了,看上一位女子,真会如你这般……痴狂?”霍轩顿了好久才想出“痴狂”这么个词。
“你头一次讲这么长的话,”桓翊并不正面回答,过了许久才没头没尾加了一句,“等你有了便知道了……”
霍轩:“……”
踏青
◎眼前强颜欢笑的姐姐是那么的熟悉,梦里自己竟没看出来吗?◎
端午节一早,宋时祺就跟着姐姐上了马车,前往与南氏约好的京郊一处踏青之地。
因是节日,踏青游玩之人不计其数,姐妹俩从马车上下来已有很多探究的目光投来,正发愁要如何找到南氏,就有一个小丫鬟迎了上来,“请问可是宋府的两位小姐。”
“正是。”
“奴婢灵芝,是赵府丫鬟,我家夫人特命奴婢前来引路。”
略显紧张的宋时禧微微松了口气,示意灵芝带路,“劳烦了。”
灵芝带着她们穿过一波又一波踏青游玩的队伍,越走越偏,越走游人越是稀少,正当宋时禧再次紧张起来之际,就听那丫鬟指着不远处的凉亭道:“姑娘请,我家夫人和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到动静的赵夫人南氏已迎出了亭子,“哎呦,别干站着,快进来坐。”
南氏一身湖绿衣裙,搭配赤金首饰,贵气十足,她身后,赵允诚一身天青长衫,负手而立,光看外表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番见礼寒暄过后,四人落座,南氏解释道:“这处亭子知晓的人不多,十分清净,我们两家毕竟定了亲事,太过引人注意也不好。你们瞧这里的景致多好,还能看到我们府的庄子,离寿安公主的别庄也不算远。”
姐妹俩顺着南氏指的方向望去,远远能看到永安河,河对面是绵山,隐约能看到山脚下有一些建筑轮廓。宋时祺因梦里去过那庄子,这才勉强能够确定那庄子的大概位置,而此时的姐姐定然是什么也没看到的。
南氏此话的用意很明显,无非就是炫耀她家庄子离权贵很近,而实际上那庄子位置十分偏僻,勉勉强强能算在权贵官员的别庄群范围内。
宋时祺乖巧点头应是,宋时禧则下意识攥住了帕子,不管南氏说什么都是点头,毕竟是第一次与未来婆婆和夫君同席而坐,紧张在所难免。
“来,都别客气,吃些茶点,都是我们诚哥儿今早特地去芝庆斋买的。”
宋时祺乖巧地拿起一块桃酥小口小口啃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南氏和赵允诚。
南氏表现出的热情超越她梦里见过的任何一次,此时基本都是她连珠炮似地问,姐姐乖顺地答。
话题从一开始的询问家里情况慢慢就集中到了宋时禧进宫之事,什么皇后身子可好啊,可有见过皇上和三位皇子等等。
闲聊片刻后宋时禧已不如刚开始那般紧张无措,她虽带了些父亲身上的迂腐气,但聪慧谨慎,能说的简略说,不该说的一字不透,无论南氏如何绕圈子,她心中那片名叫“规矩”的一亩三分地是牢固不破的,南氏丝毫进犯不得。
相比之下,赵允诚的表现就怪异得多,俨然没了三年前在安平县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除了适才的见礼寒暄,他再无说过任何话,坐下后也没了站立时的挺拔风姿,看起来很有些心不在焉。
南氏多次将话头露给儿子赵允诚,可他一次未接,她颇有些尴尬地替儿子解释描补,“我家诚哥儿要准备秋闱,日夜苦读,这些时日都是三更天才睡下。”
宋时祺内心轻嗤:是啊,日夜苦读还有空大街上英雄救美,真是难得。
宋时禧闻言偷看了赵允诚一眼,见他依旧一脸木然,立时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这孩子真是累着了,”南氏赔笑,“禧姐儿,那纸鸢可带来了?”
“带了。”宋时禧回头示意丫鬟松绿。
松绿将一个包袱递过来,原本送来的素色纸鸢都被宋时禧精心描画上了色,纸鸢的飘带上还有她编的流苏,精巧别致。
南氏接过赞叹一番,用手肘捅了捅还在心神分离的儿子,“莫要负了这大好时光,去吧,带禧姐儿放纸鸢去!”
赵允诚好似突然晃过神来,接过南氏塞进他手里的纸鸢,朝宋时禧邀请道:“走吧,我们去那处空地放。”
宋时禧柔顺应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