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话音未落,商执便将下车前顺手提溜过来的画袋包递到了她面前,温轻雪检查着包里的东西,愈发狐疑:自己的包应该在宿舍里才对,怎么会在商执手上?
这份疑惑持续到她翻出一张便签纸。
纸上是欧阳芳的字迹:
『你卖了我一回,我也卖你一回,咱们扯平啦
ps:好好珍惜商老板,这福气真的不是谁都能有』
温轻雪心道,怪不得欧阳芳今天上选修课会迟到,原来是趁机去拿了她的画袋包给商执,至于这两个人为什么能串通一气……
其中很可能还有杜唯康搭线。
极力控制唇角上扬的幅度,她故作矜持地瞥向商执:“所以,你今天一直都在等我下课咯?”
商执略带不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想到,等来了两个人。”
预感到话题又要走向极端,温轻雪急忙支起画板,低头挑选针管笔来掩饰脸上可疑的绯色:“好啦,好啦,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要画画了--只画草图,不会用很长时间的。”
“你慢慢画。”商执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小姑娘的双肩上,“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就在这里。
陪着她。
反复咂摸这句话,温轻雪不由抿笑,感知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她抬起左手攥紧身上的衣服,终是静下心来。
笔尖来回划动,城市一隅的轮廓很快跃于纸上。
如她所言,一幅速写并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
四十分钟后,正当小画家打算收拾画具之际,商执却提议去车里休息一会儿再走。
早就想体验一下库里南的后备箱伸缩座椅,温轻雪毫不犹豫答应了他。
只是,观景台距离停车的位置有些距离,脚下尽是石块和杂草,对她脚上的那双圆头高跟鞋很不友好。没走几步,温轻雪便停在原地,借着头顶上方的景观灯光,仔细辨认地形,生怕崴到了脚。
商执冲她伸出手:“要不要牵着手走?”
比他动作更迟疑的,是他的语气。
眼下,手腕上已经没有了那串可以当做纽带的桃木佛珠,想要为她护航,只能两手相牵。
商执神色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仿佛是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温轻雪却纹丝不动,秀气的眉毛越皱越紧。
默了许久,她才移开目光,磨着后槽牙,不满地低声数落某人的伪善:“居然问我要不要牵手……商执,你可真是个‘正人君子’啊!既然你这么注意分寸,当初抱我的时候、亲我的时候,怎么不多jsg问一句‘可不可以’呢?”
被质问者浑身一僵,继而开始反思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
惹她讨厌了吗?
可是,他分明藏着、掖着,还没有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带着困惑与犹疑,男人的眸光一寸一寸抬高,随即讶异地发现,温轻雪的眼尾泛红、带着不多见的赧意,正在用脚尖碾着地面上的一小块泥土,不知在想些什么,腮帮微微鼓起,像是生气,又像是……
委屈?
质问似乎变了味儿,变成了娇嗔……
曝露出少女的心事。
乌云消散,满天星河,商执勾起唇角,上前一步,不容分说牵起了温轻雪垂在身侧的手。
对于男人再一次的“强势”,温轻雪多少有点抵触,张了张唇瓣,却没有出声。
拉扯数次都没能将手抽回来,甚至--让商执握得更紧,最终,她轻不可闻叹了口气,不再勉强。
只有双腿还在迈动,只有双颊还在升温。
她垂着眉眼,动了一下手指,在商执的大掌中寻到了更舒服的位置。
直到将温轻雪搀扶上伸缩座椅, 商执才松开握着她的手。
两人并肩而坐,中间只隔一条窄窄的长方形小几。
默了半晌,商执忽而发问:“要喝点什么吗?”
语气十分刻意。
以至于温轻雪当即笃定, 他是有备而来。
依稀记得,库里南后排独立座椅中间有香槟杯架, 她起身就要要去拿, 谁料,商执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只保温杯。
保温杯?
看见那个破坏气氛的东西, 温轻雪心情复杂,一句“倒也不必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养生”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商执及时解释:“咳, 给你煮了点奶茶。”
说罢,又轻咳两声。
像是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温轻雪不可置信地接过保温杯,反复打量:“里面不会放了枸杞吧?”
商执斜睨她一眼:“嗯, 还有党参,黄芪和决明子。”
温大小姐露出嫌弃的表情。
商执这才勾了下唇角:“……开玩笑的。”
也对, 怎么可能往奶茶里放那些玩意儿?
温轻雪憋不住笑, 但又不肯因这种小事在对方面前笑得太过开心,于是只能别别扭扭地笑--如果将此刻的温大小姐变成漫画人物, 她的嘴巴,大概可以画成一段小小的、扭曲的波浪线。
忽而又想到一件事……
怪不得。
怪不得他把尹良彬给她买的奶茶直接扔了,原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意识到商执精心“策划”了这次见面,温轻雪心头溢满愉悦, 拧开保温杯盖, 奶茶的温度刚刚好,也不知那个颇有“昏君”潜质的大少爷用了什么名贵的茶叶来熬制茶底, 闻上去清香扑鼻,尝起来口感极佳。
眼前的景色很美,温热的奶茶驱散了夜风的凉意,温大小姐舒舒服服地晃荡着双腿,总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当初怎么会觉得这辆车古板又无趣,明明就藏着温柔和浪漫……
许应是心境不同了罢。
而她对一辆车的刻板印象尚且能改变,何况是对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偷瞄身边的商执。
当场被抓包后,温轻雪只能硬着头皮想话题:“呃,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这个观景台?”
有心为她点亮海岸,那也得找到最佳观景点锦上添花。
商执直言:“小时候爷爷带我来过。”
温轻雪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这里视野很好。”
“嗯,而且很少有游客过来,很清净,遇到不开心的事,对着山下喊一嗓子,心情就会好很多。”
“你喊过吗?”
“喊过不止一次。”短暂地陷入回忆,他兀自轻笑起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有点蠢。”
商执记得学生时代的自己曾经历过一段非常痛苦的“蜕变期”,少年带着对父母的自责与思念,又唯恐辜负爷爷的养育之恩,陷入了某种极力想要自证的怪圈: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发了疯一般埋头苦读,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才能填满那些难眠的夜晚……
从此,再不见少年心性。
商执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只鼓鼓囊囊的气球,还在不停往里充气,他无力地飘浮在空中,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
幸运的是,商屹凯觉察到了孙子的压抑。
老人家不懂所谓的心理诊疗,也不懂所谓的情绪疏导,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那孩子该有个兴趣爱好、该出去转转,于是,他开始带着商执遛鸟、钓鱼,教他辨认玉石、茶叶。
商老爷子的喜好便是这样,陈旧老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