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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这话俗套又没有科学依据,若是以往,他断不肯说这种话去安慰人。可是她眼里盛满恐惧不安,而他能做的那么少,在命运面前,哪怕再铿锵的语言也显得苍白无力。

他已经见过了医生,知道她的预感不是杞人忧天。她遭受强烈刺激引起宫缩,出血量较大,孕周又比较小,不敢贸然使用镇定类要物,即便已经上了所有手段,但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睡不着就陪我聊聊天吧。”

“或者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第一次见你时的事?”

姚牧羊终于有了反应:“明理楼戒烟那次?”

“不是,毕业典礼那次。”

池遂宁总说她记性不好,可她记得很清楚:“那次我们没有见面。”

“的确没有,但我见到你了。”

“那时候我脾气不好,被你搞这么一出,耐着性子把稿子念完,憋了一肚子火去后台。一群人围着你兴师问罪,拿我的名头吓唬你,你却一句也不辩解,只说自己叫姚牧羊,腰杆笔直,好像要英勇就义。看你的样子,我就什么脾气也拿不起来了,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我等你来道歉,结果来的是许澍,心里很是不耐烦,话没说完就把他赶走了。隔了几年,我收到他应聘的简历,想他以前帮过你,应该是个负责任的人,就让他进了风驰。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他后悔的不是让许澍进风驰,而是当年没有捉拿“罪魁祸首”跟自己当面道歉。

那时他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做的是世上顶紧要的事业,片刻的心神荡漾也只当寻常,以为人生坦途,好景层出不穷,这次错过了也无所谓。

后来才明白,人与人的际遇全凭运气,他错过了一次、两次、三次,如此不敬畏命运安排,便要遭受惩罚。他愿意认罚,却不知道,这罪要由别人替他领受。

这个故事好听,也新鲜。关于戒指上的那个日期,姚牧羊揣测过无数次,原来这才是正确答案。

不过比起剧情,她更关心别的:“那你是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的?”

池遂宁笑了,他哪里是脾气变好,而是把耐性都给了她。

“我后来总想,若非我恶名在外,你也许就敢亲自来找我道歉了。”

姚牧羊终于挤出个笑的样子,虽然很勉强。

她知道,他之所以敛了脾性,是因为经历了发脾气解决不了的难事。旁人只见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却看不见他为风驰放弃了多少,放下了多少。

“池遂宁,别和姚远峰作对了,没劲。”

他没有问自己怎么搞成这样,大概已经从赵小山那儿听到了缘由。姚远峰和他无冤无仇,无非要他的一个态度,现在再坚持毫无意义。

池遂宁却不肯:“我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不是为了你跟他较劲,我有计划,这对风驰也是一个机遇。风驰并不缺钱,我只是还在考虑用谁的钱。”

这话倒不是虚张声势。风驰拥有核心技术,产业链齐全,优质资产遍布全国,外面舆论闹得再难看,真正懂投资的都看得出它的发展前景和抗风险能力,都想跟着吃肉喝汤。

各大金融机构卖姚远峰面子,不肯在债权融资上行方便,但暗地里都想趁火打劫,愿意投资股权、做夹层的一抓一大把。

别人且不论,池家的几位叔侄兄弟,当年被清理出风驰时带走了大把现金,水平有限只能坐吃山空,这会儿都扑上来想拿回股份。

姚牧羊知道池遂宁说话向来有水分,资本方个个都是人精,与虎谋皮,非得自己先扒层皮不可。

“可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池遂宁用拇指堵住了嘴:“嘘——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可是天天称赞我世上没有我做不成的事。”

姚牧羊回忆了一下,还真是。

明明还不到两个月,竟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他们可以坐在一起追忆过往。

她乖乖躺平,弯了弯唇,连自己都没想到真的能笑出来。

“行。你也对我有点信心,请贝嫂过来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池遂宁爽快答应,人却没有离开,反而在病房沙发上躺下了。

他把手臂枕在脑后:“你不在我总睡不好,我睡着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姚牧羊哭笑不得,她现在连翻个身都不敢,能上哪去。

那人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长腿比双人沙发长出一截,看上去并不舒服。

可就是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句不合时宜的命令,让她的心沉了下来。有他在身边,也许这次会做一个好点的梦。

此刻,她不想去想任何抽象的词语——责任,自尊,恐惧,难堪,无所适从。

她只想自私地拥有一个美梦——里面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东西,柔软的羽毛枕,水灵的车厘子,风驰的食堂,还有,池遂宁。

作者有话说:

姚牧羊信守诺言,一直到池遂宁睡醒也没离开。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离开床,所有动作缓之又缓,连喘气都不敢使劲。

时间变得很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的宫缩腹痛像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挥下来,全看执剑人的心情。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听收音机。

新闻节目会有风驰的消息,不敢听;音乐节目会有哀伤的情歌,不敢听;谈话节目里会有养育子女的家长里短,也不敢听。电台换了几遍,终于找到一个相声节目,段子听到能背诵,还是乐不出来。

池遂宁带来科普读物,西伯利亚的风,宇宙星云的诞生,白垩纪恐龙的分类,都当作睡前故事讲给她听。这些客观的、遥远的、没有温度的知识点,成了她焦灼的日夜里唯一的慰藉。

可她并不想他来。她不愿池遂宁看见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更不愿看见他眼里隐忍的疼惜。他越是温柔克制,她就越害怕辜负他的期待。

“书留下,你走吧。”姚牧羊的语气几乎是乞求。

“好。”他答应得爽快,再也没有来过。

但她知道,每每自己睡着,沙发上总有人陪着;有时她瞧见贝嫂行色匆匆地出去又进来,便知道门外的人又有了指示。

她佯作不知,不知他来,不知他走,也不知终将面对的结局。

一天几针扎下去,皮肤青紫一片,透着狰狞的针孔,十分骇人。可血并没有止住,腹痛也没有。

这天下午,姚牧羊做完b超,窗外天空透亮,有了些秋高气爽的意思。

听着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她才知道这几天降了温,成日在恒温病房里躺着,连秋天来了都没察觉。

池遂宁敲门进来时,她正呆呆望向窗外,一只蝴蝶在窗棱上停了一下,又飞走去追落叶。

她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人,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来了,头顶的剑也该斩下来了。

“小贝壳要走了,是吗?”

她什么都知道,再没有隐瞒的必要。医生几番会诊,已经下了难□□产的诊断,强行保胎只能徒增对她身体的创伤。

可池遂宁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愈发不忍开口。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艰涩:“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姚牧羊没有抢着揽责,也没有必要,事情显而易见,她才是罪魁祸首。

池遂宁握住她的手:“也许小贝壳还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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