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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不是你,难道是佳希?”

“她也没有。”

“那就是你让他们娘俩不开心的。”

岳靳成服气,“好,我错了。”

付佳希刚要说话,周小筠打断,“你别替他掩饰,你啊你,就是太心软。”

岳靳成心底砸下一块砖。

她心软?

心软还会那么强硬地跟他离婚?

拐杖杵响地面,周小筠提声:“干什么啊,你这个眼神很不友好。”

每一次来满苑探望祖母,岳靳成都是被嫌弃的一个,已经习以为常。

喝完汤水,付佳希去果园陪儿子摘枇杷。

岳靳成被留下。

周小筠说:“你陪我去佛堂。”

朝南开出的一间宽敞屋子,明亮,整洁。没有多余的装潢,一套黄梨木的桌椅案台自带幽香,香火之上供着一尊观音。

三十多年过去,满苑早就翻新数次,唯有这间佛堂一切如旧。

周小筠跪坐蒲团,捏转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她念的是《地藏经》,小时候的岳靳成不受父亲宠爱,每每伤心委屈时,就到祖母这待着。

委屈受久了,多了。

怨气就厚了,重了。

所以周小筠让他进佛堂,听经文,闻檀香,静心安,减戾气。

但今日没念多久,周小筠便挥手作罢,“你心事重重,无法聚思,算了算了,去给菩萨上炷香吧。”

岳靳成扶她起身,应声,“好。”

“和佳希吵过架?”

“几天前,暂且算。”

就是那日她被林总戏弄欺负,岳靳成风驰电掣赶去,明明是救她于水火,偏就不领情。

听完原委,周小筠叹气,“佳希很心苦的。”

“我知道她辛苦。”岳靳成说:“我从不亏待她,也不会委屈她。”

周小筠盘好手串,慢慢戴回手腕上,“她心里很苦的。”

岳靳成略微记仇,“我工作也很苦,天天加班,没得一刻休息,更别提与人聚餐,相亲这种福利活动。”

周小筠很是惊喜,“佳希去相亲了啊?男孩子好不好?岁数多大?性格如何?有没有戴上一副眼镜很斯文?”

因为付佳希曾说过,她喜欢斯文男生。

是正经还是笑谈,反正周小筠记在了心里。

岳靳成却很心堵,“她跟什么样的人相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小筠说:“这就对了。知道没关系,就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跟我告状了。”

岳靳成:“……”

“你们都离了婚,不进一扇门的人,就该有界限,你要保证她衣食无忧,这是你的责任,因为她为你生儿育女,很伟大的。你也不要去干涉她的生活,她跟什么样的人认识,那是她的权利,跟你没有关系了。”

长辈的实话,不加修饰,直来直去,苍凉又残忍。

岳靳成被重锤,真正的内伤,又作最后的挣扎,“怎么没进一扇门,刚刚我们不是一起进门的吗。”

周小筠一眼“懒得理你”,去果园找付佳希了。

“你给我瞧瞧,这个怎么不能支付呢?”

“奶奶,你又给人刷大游艇啊?”

“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那可不得送几个火箭表示感谢。”

付佳希听笑了,“感谢什么?”

“看他让我心情愉悦啊。”周小筠催促,“快快快,修修手机。”

周小筠是一个很奇特的老太太,既能吃斋念佛,也愿接受一切新事物。最近刷短视频上瘾,尤其爱看小帅哥。每逢他们直播,不刷几个大火箭不痛快。

付佳希帮她设置好功能,周小筠可高兴。

“你待会多喝碗参汤,是不是上班好辛苦,脸色好憔悴。”周小筠问:“有没有不适应,有没有受委屈?”

付佳希道:“没有呀,挺好的。”

周小筠说:“报喜不报忧,奶奶担心你,但不会阻挠你。你在工作中受委屈的难过,与放弃工作的遗憾相比较,你愿意选哪个?”

付佳希认真想了想,很快答:“工作。”

周小筠点点头,“那委屈就不算委屈。”

付佳希顿时有一种云淡风轻的豁然,她扶着周小筠,“奶奶,谢谢您啊。”

两人于果园中慢步,周小筠说:“你得明白自己要什么,那么任何人,任何话,都不会影响到你了。犯不着生气,也犯不着争执。”

付佳希听得懂。

奶奶这是用心良苦,填补她与岳靳成那晚的嫌隙。

之后,周小筠陪岳嘉一玩耍,付佳希坐在吊椅上梳理工作。

林总那件事,原本她是做好随时被辞职的预设,不料,不仅被开除的是林以明,公司还将一个重要竞标项目交由给她负责。

付佳希暗自打气,誓要将工作圆满完成。

花果淡香,微风鸟鸣,适合静心构思。

付佳希在电脑上敲打,提纲要,拟思路。

忽然,岳靳成的声音,“金云银业在黔南一带是标杆,80的矿业山脉被其垄断,你作调研不应局限黔南,没有任何意义。”

付佳希扭过头,吓一跳,这人什么时候站过来的?

话很直接,但有道理,付佳希陷入思考。

“金云想走证券化道路,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防市场风险体系。你该从这里切入,它们不求赚钱,只是需要这个体系为辅佐。”

付佳希下意识地挪出一个空位。

岳靳成早想坐过来,欣然“受邀”,示意她将电脑放近一些。

付佳希伸过电脑,屏幕放大,领悟他的点拨,“我应该少讲具体,注重体系构建。”

岳靳成点头,“这是方案,根本在于核心,你要给的,是作证核心的可行性、完整度。”

付佳希茅塞顿开,陷入深思。

岳靳成忽然问:“这是什么?”

“哪里?”

“再拿近一点。”

付佳希干脆端起电脑,凑到他眼前。

两个人挨得够近,一阵风过,从上车起,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此刻终于完全入鼻。

岳靳成恍然且惆怅,原来她换香水了。

“哦,我看错了。”岳靳成敷衍而过,双眸落在她光洁的后颈。

付佳希仍沉浸在方案构思里,片刻才察觉异样。

她猛地回头,当场捕获岳靳成的眼神。

两人眼对眼,沉默让热意冷却,也让方才的短暂温馨随风弥散。

岳靳成从吊椅站起身,说:“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的建议,如果有困难,去找焦秘书。”

付佳希问:“焦秘书懂这个?”

“不懂。”岳靳成说:“但我懂。”

it金融与法学双专业双学位,柏丰集团的决策者,他当然懂。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问你?”

岳靳成撇开脸,淡声道,“你不是不想跟‘我们这种人’说话吗。”

付佳希听出几分固执的记仇,她有些想笑,“要吵架请直说。”

“‘我们这种人’,不配跟你吵。”岳靳成顺手摘下一颗还没熟透的青涩西红柿,等人来哄之心昭然若揭。

短暂安静,只有风动,叶响,蝉鸣打样。

付佳希忽然低声,“抱歉,那天晚上我语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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