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节
他在那个年代是劳改犯,而他的妻子,是资本主义大小姐。
他们每天都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是他最怕的事。
可现在呢,讲的是凡事往钱看,争做大富翁,人人又抢着当地主。
楚青图在他的专业领域当然很牛,他是整个生化基地的骨干力量。
但他的意识被时代甩的太远,他内心根植的恐惧,也跟现实早就脱结了。
时代的车轮滚滚碾过,只留下满身伤痕的人们。
薛昶再塞照片:“看看嘛,照片上还有你爸呢,还别说,你家老爷子可真是,龙骧虎步,一身霸气!”
说起他爹,东海那位活龙王,啪的一声,楚青图手里的眼镜杆断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是拒绝,是排斥,也是抗拒。
不过对于孩子的好奇终是战胜了他对父亲那种复杂的拒绝和抗拒。
他伸手来接照片。
那是一张过年时全家聚在一起拍的照片。
楚青图扫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忙又戴上眼镜,眼镜啪一声掉了,他又够书桌上的一副新眼镜,这一看,瞳孔地震!
因为照片上不但有他爸,竟然还有他爸的死敌柳连枝。
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笑的从容而又平和。
就好像交缠几十年的争斗,锋尖对麦芒从未发生过似的。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又是谁,能让他们俩坐到一起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那是个格外特别的女孩子。
她的眼神凶凶的,正在瞪他老爹,唇角却又似笑非笑,满脸写着嫌弃。
而在看到女孩子的一瞬间,楚青图仿如深埋流沙中不知多久的壁虎,终于能从地底钻出了头,猛吸一口空气。
是了,那确实是他的女儿。
虽然他头一回见,但他确定那是他的女儿。
多神奇,他的女儿竟然敢那么瞪着她暴戾乖张的爷爷看?
这还没完。
薛昶点了支烟,见楚青图直勾勾望着照片,笑着说:“猜猜她在干啥工作?”
楚青图皱了一下眉头,又摇了摇头。
薛昶拍拍大腿:“当年我那痛风你记得吧,骨头缝里面长石头,哎哟喂那个痛呀,就是她给我灸了一针,配了些药,好了。”
楚青图点了点头:“她竟然已经参加工作了,还是个中医。”
“对了,你猜她还会干啥?”薛昶在笑,但眼睛红的厉害。
楚青图没说话,目光回到了照片上,就听薛昶哽噎着说:“她能放翻我!”
楚青图蓦的回头,一脸疑惑。
“你闺女练了一手好拳,真的能放翻我。她能放翻老子。”薛昶说着,哽噎了片刻,一大老爷们,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青图记得他说过,他的妻子沈庆仪还活着。
他当然还想问更多的消息,可看薛昶哭的那么伤心,他一时间问不出口。
而整整二十年了,他的妻女还活着,他的女儿竟然能跟他爸坐上一张桌子?
那他的妻子呢,她人在哪里?
楚青图于他的家是那么的好奇,急切。
急切的想知道一切!
不对,他想回家,他想立刻就回家!
……
再说林白青这边。
今天周末,她专门在家等了一整天,但并没有再等到边疆来电话。
当然,楚青图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以为妻女俱亡,结果大漠二十年,不但有女儿,孙女都有了,他一时间估计接受不了,得给他点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林白青让顾培打听了一下特殊部门的工资,发现还挺高的。
就她爸那种部队籍的科研人员,工资跟大学高级教授同档,一月应该在两千元左右,所以原则上她爸应该不缺钱。
不过凡事要往最坏处打算。
所以她又翻出薛昶的地址来,到邮局给薛昶汇了两千块钱。
只要薛昶能让楚青图从基地出来,两千块足够他买机票,回东海,回家来。
当然,涉及保密单位,她爸又是搞生化武器研发的,估计一时半会他回不来,林白青暂且就把在工作方面寻求爸爸帮忙的事给撇下了。
那位女博士的乳腺癌,她准备单靠自己,以她自己的中医手段来治疗。
而那个手段说来比较让人头痛,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个毒方!
……
关于爸爸还活着的事,她肯定要告诉二老和沈庆仪。
正好妈妈是后天的飞机就会回来,也说好了,一来就会到灵丹堂。
再加上柳连枝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在做针灸,林白青就打算后天等妈妈来了,一家团聚时再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而因为柳连枝身体不舒服,单让保姆带着又不放心,正好今天林白青要去寻一味药,干脆就又挂了诊牌,自己带着孩子出门采药去了。
上辈子因为没有孩子,每个月林白青都要抽那么两天的时间专门出门采药。
花国疆大物博,各地植被当然不同,所产的中药也不尽相同,不过东海是块风水宝地,越到山里头,溪水边,越是有些好药材。
原来的林白青出门不方便,但现在有柳连枝的车,喊上司机,也就可以轻轻松松出门了,她去的也不远,其实就是安阳县,她曾经的老家。
这一片因为山高林深,常有些好药材。
林白青运气也不错,进山后就在一块溪流旁,采到了一大筐的药材。
楚楚也算婴儿中的王者了,生来还连路都不会走,就跟着妈妈爬山越坎,大山森林全见识过了,小家伙头一回外出,乐的一路伊伊呀呀的。
赶傍晚回到药堂,正好一帮实习大夫还没下班,林白青遂喊了大家过来,要让实习大夫们看看自己今天新采来的药,七叶一支花。
一帮实习大夫才在学中医,只懂得学校的教本宣科,其中一个说:“这药咱药堂不就有嘛,林大夫您干嘛非要自己出门去采一趟?”
另有个小女孩知识面更丰富一点,说:“我看您给有些乳腺癌患者就开过这个药,就是咱药堂自己的,是市场上没货了您才自己去采的?”
穆成扬也正好收拾完下楼,他更懂,一看,试着说:“你是给那个马上要来看病的,得了乳腺癌的外国女博士准备的吧,纯野生的七叶一支花?”
几个实习大夫对视一眼,因为知识层面的不同而误解林白青了。
而且误解的有点不太地道。
一男实习大夫试着说:“是因为咱们头一回接待洋病人,您怕市场上的药不好,才专门自个儿去采的药?”
另外几个实习大夫有点吃惊,心说不会吧,林东家不像个崇洋媚外的人呀。
这涉及到二十年后的医学知识,刘大夫也不大懂,但立刻说:“不可能。”
但也问林白青:“咱药堂就有七叶一支花呀,你怎么想起来专门去挖它的?”
林白青拈起一支药来,说:“因为病人已经动过手术,且已经化疗,放疗过了,而化疗和放疗是近代,从西方发展起来的治疗手段,它会改变整个人体环境,而应对这种改变,咱们中医并没有适应的老方子,我目前也正在琢磨,尝试,就比如七叶一支花,它于别的乳腺癌并不适用,但于炎性乳腺癌有奇效。”
见实习大夫们皆在点头,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