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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李铭心看着地面遥远的影子:“唔”在池念向她表达真诚的喜爱之后,她就没再查过那些东西了。

“找机会切磋一局。”

她意外地仰起脸:“啊?”

池牧之笑着看着她,压低了嗓音:“嗯?”

“好。”吧。

女生宿舍6b栋213室里亮着两簇白炽灯光,脚步声来来回回,忙得热热闹闹。

“考研果然是丧失人性的。”

“怎么说?”

“连李铭心这种书呆子都在玩游戏了,我们摸摸鱼又怎么了?”人之常情咯。

两个室友洗完衣服经过床下桌,对李铭心考研阶段下国际象棋的行为作出如上对话。

李铭心本人则钻在宽大的睡衣内,沉浸式学习,对她人的碎碎念叨充耳不闻。

她曾生活在极其嘈杂的环境中,练就了一套高深的屏蔽能力。

等她人机游戏初学结束,室内已是一片黑暗。

屏息静听,女孩子的呼吸声正均匀起伏着。

她爬上床,点开微信,通过了一个好友申请。是网上报了她口语课的学生。

有段时间,李铭心在网路上发信息兼职,招收一对一考语言的学生。本来还挺顺利的,结果有一回碰着个男孩,基础不好,课不肯听,废话还多,问她隐私问题,想约她见面,一个劲儿夸她声音好听人也一定很漂亮,

在李铭心拒绝后,此人给她留了条很恶劣的评价,高挂评价区。

尽管后来同学给她刷了评价,但再也没人找她上一对一了,这份兼职就这么不了了之。

最近换了个新手机,下载回这个app,意外又有不少人来询价。

估计是最近考试潮,很多学生考研出国两手准备,正在撒网捕捞靠谱的老师。

她聊了一个女孩子,沟通很顺利,明天准备试课。不过,她不准备把这事透露给池家。

池念初三会参加小托福考试准备出国,池家肯定希望老师全心全意教书。自打上次提及考研,池牧之浮现出犹豫后,李铭心总担心自己被换掉。

值得一喜的是,月中中介打来了一笔钱,分成后到手八千。

虽然这笔钱一直在李铭心的计划里,但钱这种东西,还是打在卡上有实感。

如果这份工作能稳定做一年,那就够三年的研究生学费加生活费了。再做一份别的兼职,也许房贷也能凑和还上,那也就不用跟裘红较这个劲儿了。

李铭心生出了走正道的希望。

而那个浩荡的“阴谋”,在这一天被她搁置了。

再坐上302公交,李铭心迎着暖融融的夕阳,摇摇晃晃地找回了灵魂。

池家的一切都很舒服。

阿姨聒噪,但人很好。

池念爱偷懒,但人很好。

池牧之很忙很少出现,但他每次出现,人都很好。

李铭心在这样温水煮青蛙的环境中,生出股安逸——一种本不该属于她的按部就班。

这种安逸碎在十月末的一天。

那是个晴好的周天。

池牧之两周没出现,据说在上海和长春出差。门口搁了很久的高尔夫球袋没了,这天又出现了。

阿姨和池念没提。不过李铭心根据这一线索,猜测他回来过。

她没多想,注意力全在如何哄池念多学10分钟上。

在完成5个主题的对话和2个list的单词默写后,池念开始讨价还价,并顺利陷入了猪猪少女的午睡。

她以为自己偷到了懒,开开心心,实际李铭心暗中加了量。

照例给她盖上被子,李铭心抱起刑法书,又开始了一轮复习。

因为收了学生,需要及时回复信息,她的微信开了提示。

这严重影响了她世外高人一般的学习进度。

裘红问她有没有钱,外婆摔跤,小腿骨折,要做手术。

她打来十个电话,李铭心都没接,这件事是看微信消息才看到的。

她想了想,回复问,严重吗?

裘红说,得做手术固定,再养养就行。死不了,就是要花钱。

李铭心问,没有医保吗?

裘红发了条四长长的语音,前半段骂她不接电话,到了中间才说正事。

因为外婆年纪大、有高血压,是高危病人,县医院给他们转到了市医院。他们得先全自费,出院了才能回去报销。她骂骂咧咧,说这怎么也要十万块,谁家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医院的良心也忒黑了,就知道坑老百姓。

李铭心试图找出逻辑漏洞,但裘红的话不似作假。

她这么笨,一辈子没工作过,男人出轨也只会找人作法断他桃花,或者拿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挟对方,这脑子,怎么也编不出这么有逻辑的假话。

裘红见她很久没回复,以为她又在装死,追来了电话。

李铭心咬牙接起:“怎么?”

“你电话能接啊!我以为不能接呢!”裘红破锣嗓子立马嚷嚷开了,说了一堆下作话。她骂人总爱骂娘。可她就没想过吗?骂李铭心的娘不就是骂她自己吗?

也是够没脑子的。

李铭心冷漠不语,等她自己找回主题。

好一会,裘红被身边人提醒,低下了声音,问她有没有钱?钱到位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她问:“多少?”

裘红急:“你有多少?”

李铭心气堵在胸口,没说话。

“李铭心,你要知道,你从小就是外婆带的,要不是当初她说留你,现在你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怕她不给钱,裘红加码:“你还记得当初是谁让你复读的?”

是是是。上次说带大她的是母亲,现在说带大她的是外婆。

怎么她烂泥一样的人生里,有这么多要感谢的人?

“你怎么不说当初是谁改的我的志愿?”

李铭心不爱翻旧账。如果翻账,她就只能活在过去。

但高考是她唯一过不去的坎。

就是因为裘红太蠢太疯,才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那里。

李铭心挂断电话,从微信里转了三笔钱过去。8000元,1200元,800元。

那边点得很快,见没有再多的转账,又打来了电话。

“就一万吗?你不是在打工吗?”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回老家,会靠自己打工挣学费吗?她以为挣了多少呢,才一万?

李铭心气得颤抖,用淬着冰的声音对那头说:“我又没去卖,哪来的钱?”

裘红也没心思跟她斗嘴,匆匆挂了电话。

在嘟声传来之前,李铭心一度害怕自己的母亲会恶劣地跟她说“那你赶紧去卖啊”。而她没有。幸好她没有。

李铭心抱臂怔神,不知怎么,手一软,手机掉在了地毯上,发出闷闷的钝物落地声。

她下意识弯腰,视野随动作外扩。

半阖的门口,一双白皙骨感的赤足闲散地扎在那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见她发现了自己,池牧之朝她点点头:“抱歉,路过。”

他没有安慰或者问候的意思,就这么站在门口,淡定地饮水。

一瞬间,呼吸凝住。

这是他家,所以他理直气壮。

李铭心看着他,心头涌上股慌不择路的屈辱。“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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