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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还是分手,是伊的选择。玉宝劝说,阿姐不要掺和为好。应该让俩人自己去解决。旁人无论怎么讲,无疑火上浇油。

韩红霞说,万一小叶隐瞒到底呢。玉宝说,这是小叶的选择。韩红霞说,可对刘文鹏不公平。玉宝说,若真心欢喜小叶,刘文鹏会接受的。毕竟小叶也是受害者。韩红霞说,小叶是受害者不错,但对刘文鹏欺上瞒下,那刘文鹏不也成为受害者。玉宝说,阿姐太夸张了。韩红霞说,一段男女感情,最重要是啥,是坦白和信任,如果一方做不到,玉宝且看,不久将来,终会以悲剧收场。玉宝说,古时郑板桥不也讲,难得糊涂,难得糊涂!没必要事事、非黑即白,韩红霞沉默不语。玉宝后悔说,我不该讲出来,倒成为阿姐的精神负担。韩红霞说,我们对待感情的理念不同。玉宝说,不管阿姐讲或不讲,三思而后行。韩红霞点点头。

玉宝中晌回到同福里,家里空荡荡无人,打开风扇吹了会,越吹越热,每个毛细孔侪在冒汗,拿起面盆毛巾下楼,到弄堂里打开水龙头,接半盆凉水,往面孔上泼,哪想水也是烫的,用毛巾擦干面孔,睁开眼一吓,王双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立在水槽旁边,一动不动盯牢玉宝。

玉宝没好声气说,做啥,吓人捣怪。王双飞说,玉宝,我们打小就住在弄堂里,上同一所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可称之为青梅竹马。玉宝不耐烦说,到底要表达啥,长话短说好吧。王双飞说,我老早就欢喜玉宝。玉宝初中毕业去了新疆,我以为再没缘份相聚,交关感伤。没想到,玉宝还会回来,还是单身未婚。

玉宝没响,觉得太阳烈,往门洞阴凉地里站。王双飞走近两步说,玉宝就答应吧,结婚后我一定百依百顺,叫我朝东,我绝不朝西,叫我朝南,我绝不往北。财政大权交把玉宝,当家作主也交把玉宝,我一切听玉宝的。

玉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王双飞说,玉宝笑了,就代表同意了。玉宝顿时敛起笑,想想说,谢谢好意,但我俩实在不合适。王双飞说,玉宝聪明漂亮,我条件也不差,人无完人,玉宝心不要太高,我俩就凑合凑合吧。玉宝说,我不想凑合。王双飞冷笑说,玉宝还有选择余地嘛。

玉宝不理睬,上楼去了。在阳台晾毛巾时,扒阳台往下张望,王双飞不见了人影。玉宝回到阁楼,躺床上,扇着蒲扇,不晓过去多久,突然腾的坐起来,拉开床边抽屉,取出一张名片,翻来覆去盯看许久,终是下定决心,下阁楼,换凉鞋,下楼,出灶披间,走在弄堂里,用蒲扇抵额挡阳光,这样一直走到电话间。

电话间的老阿姨,在打嗑虫,但听人来总会睁眼。玉宝按名片,先拨打电话,一只没人接听,一只很快接起,是潘家妈的声音,听是玉宝,大感意外,寒暄几句后,笑说,逸年出去了,有名片是吧,名片上有 bp 机号,传呼一下,很快就可以收到。玉宝嗯嗯说,晓得了,潘阿姨再会。挂掉电话,一头雾水。想想说,阿姨,bp 机哪能传呼。

老阿姨说,问我啊,我还不晓问啥人去。玉宝无奈,付掉三分铜钿,悻悻往回走。

潘逸年回到家,恰是吃夜饭辰光,逸文逸青也在,饭桌上,东拉西扯一通,潘家妈忽然想起说,中晌,玉宝打电话来过。潘逸年筷子顿住,平静说,啥人。潘家妈说,玉宝,林玉宝。逸文逸青偷笑。潘逸年说,有讲为啥寻我。潘家妈说,没讲。我让玉宝传呼 bp 机,没接到么。潘逸年笑笑说,这太难为玉宝了。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饭桌,去回电话。

酒家

潘逸年走进茅山酒家,玉宝跟在后面,酒家双开间,左面曲尺型柜台,立两长排酒甏,可供客人零拷。右面冷菜间,盘碟盛各式小菜,摆的满当。店堂是枣红粗腿八仙桌,骨牌方凳,来的早,客人还不多。

俩人先到柜台,酒甏挂木牌标识,大多黄酒,自酿太雕,花雕、善酿、加饭、香雪,金波,五茄皮,也有白酒,绿豆烧、二锅头,崇明老酒,七宝大曲。还卖新鲜生啤,装在特制酒桶内,安个黄铜龙头。潘逸年说,玉宝,吃黄酒,还是生啤。玉宝正巧大姨妈来,想想说,黄酒吧,要温过的。潘逸年要了二两五茄皮、一杯生啤。

穿白褂子的营业员,手法娴熟,打开甏盖,手持酒吊,垂直放进,垂直拉出,倒进酒瓶口塞的漏斗,两酒吊是二两,在加送半酒吊。营业员拿起玻璃杯,放到龙头下面,扳开装满,再关掉。五茄皮一角一两,生啤五分一杯。潘逸年付过铜钿。营业员把五茄皮倒进温酒器,浸到滚水里,让五分钟后来自取。

俩人又来冷菜间,玉宝隔玻璃望,有发芽豆、肉汁百叶结、兰花豆腐干、熏鱼、红肠、酱麻雀、茶叶蛋,各种门腔糟货。潘逸年说,玉宝,欢喜吃啥。玉宝说,随便。潘逸年各样挑了点,付掉三角铜钿,冷菜不用票。营业员帮忙送达,潘逸年则去取温好的黄酒,俩人坐定,在靠窗位置,一轮明月升起。

店堂靠墙,有西瓜出售,一块块斩好,一块一角铜钿。潘逸年说,台黑西瓜是此地特色,可要尝尝。玉宝说,不用了。我记得这里叫茅万茂。潘逸年说,刚改名不久,玉宝以前来过。玉宝说,老早底,我阿爸隔三岔五会来,就吃两杯黄酒,不醉,吃着白相。偶尔带我来时,会买一角的茶叶蛋,或一角十只肉汁百叶结,给我吃。潘逸年说,那阿爸会生活。玉宝说,阿爸离开上海时,特意叫我陪着,来吃两杯黄酒。潘逸年没响,玉宝说,我多讲了。

潘逸年替玉宝倒酒,玉宝说,潘先生不用客气,我自己来。捏盅到嘴边,抿了抿,一股怪味道冲头,像吃藿香正气水,不禁皱眉苦脸。潘逸年笑笑,挟只酱麻雀到玉宝碗里。玉宝说,谢谢。下嘴咬了口,出乎意料美味,莫看麻雀虽小,该有一样不少,玉宝吃完,抬起头,潘逸年未动筷子,啤酒也没吃,只倚着椅背,表情莫测,不晓在想啥。

玉宝无话找话说,酱麻雀好吃。潘逸年说,还有一只。要去挟,玉宝忙说,不吃了。潘逸年没有勉强,想想说,最近过的好吧。玉宝说,蛮好。潘逸年说,工作还顺利吧。玉宝说,一切顺利。潘逸年说,和家人、朋友可有不开心。玉宝说,没有。潘逸年说,既然没有烦恼,为啥突然打电话给我。玉宝不语。潘逸年吃口生啤,也不搭腔。

旁边有一桌,一对男女挨肩而坐,叽叽咕咕,讲不完的话。男人说,我最欢喜吃白斩鸡,女人说,为啥。男人说,白斩鸡的皮,吃进嘴里,滑溜溜,软嫩嫩,像在吃侬。女人发嗲说,死相,被人家听去,我不要做人了。男人说,啥人没素质,听人家壁角。玉宝不由端坐,面孔发红,潘逸年忽然低笑。玉宝说,潘先生笑啥。潘逸年说,想到一桩往事。玉宝说,哦。潘逸年没讲下去。玉宝也未追问。

俩人又静坐会儿,各怀心思。潘逸年抬腕看手表,平静说,我还有个饭局,玉宝如果没事体,今天就到此为止。玉宝心收紧,连忙说,我有话要讲,潘先生再留五分钟,五分钟就好。潘逸年没搭腔,也没离开。

玉宝自倒酒,一饮而尽,横下心说,潘先生年纪不小了。潘逸年说,啥意思。玉宝说,可有想过结婚呢。潘逸年说,不排斥、不强求,顺其自然。玉宝说,潘先生觉得我如何。潘逸年没响,吃两口啤酒后说,要听真话,还是假话。玉宝说,假话吧,假话好听。潘逸年微怔,笑着说,我从不说假话。玉宝无语,倒杯酒吃。

潘逸年说,玉宝可欢喜我。玉宝答不上来。潘逸年说,玉宝和我之间,我能索取的,似乎只有感情,如果玉宝给不了,那我们免谈。玉宝吃杯酒,低声说,只要有机会,我愿意试试看。潘逸年说,试下来,还是不行呢。玉宝说,潘先生对自己没信心。潘逸年着恼地淡笑,吃口酒说,别和我玩心眼。玉宝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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