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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傅归荑等外面动静散去才打开门,雨后的院子似乎萧索了许多,枯叶落了一地。

环视一周,视线最后落在院子的石凳处,石桌上赫然放着一把银弓。

裴璟一行人骑马驻足在镇南王府大门牌匾前,上面的红绸红花已经取下,门口再无一丝喜庆的装饰。

他调转马头,往城门方向。

扬鞭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有墨绿色的袍角落入他的眼中,裴璟的眼睛亮了一下,慌忙再控制马头回转。

待看见是谁后,眸中的光瞬间黯淡。

傅归宜站在门口,冷冷盯着他,似乎要亲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等等。”傅归宜走到裴璟的身边,二话不说扯下他腰间的玉坠。“别再来了,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裴璟垂眸看着空荡荡的腰带,一言不发勒住缰绳转了个头,清脆地马鞭声划破冬日干燥的空气。

一群人以他为首,入鱼贯从地离开城门,沿着关道一路向东。

北风猎猎,吹在裴璟的衣袍上,湿润的衣襟渐渐风干,如同眼角含着的那点水光,一齐消散在风沙里。

抵达滕城边缘,裴璟抬眼看了眼城门上镌刻的二字。

离开苍云九州的范围了。

忽而,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糊点,渐渐连成一片,抓住缰绳的手颤抖不止,身体忽冷忽热,还等不急下马便已经失去意识。

“太子殿下!”

季明雪吓得目眦欲裂,连忙跳下马扶住跌倒在地的裴璟。手碰到他的后背,染了一掌的鲜红。

“他真的走了?”镇南王还有点不敢相信,本来他都做好双方撕破脸的准备,没想到裴璟竟然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真的。”傅归宜找人跟在裴璟后面,探子亲眼见他和季明雪入了滕城。

不仅如此,跟着来的一千追云骑也悉数撤回,彻底离开镇南王府。

今天他居然还能骑马撑到滕城。

想到断裂在屋子里的长鞭,傅归宜只觉得昨晚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管怎么说。”镇南王长叹一口气:“总算是能过太平日子了。”

傅归宜没接话,他总觉得裴璟不会这样轻易善罢甘休。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次再来他再打出门去便是。

宣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

宣安帝病逝于德安殿,享年四十六。

宣安帝死前下旨身后事一切从简,不得大操大办,太子裴璟遵照遗旨行事。

同年年末,太子裴璟登基称帝。

新帝至纯至孝,与宣安帝父子情深,遂决定为父守孝三年,不举行大婚,同时停止选秀一切事宜。

新帝上位,苍云九州一切照旧。

此刻,镇南王府内再一次挂上红绸,为的是迎接新年。

这是一家重聚的第一个新年,镇南王和王妃都很重视,兄妹两也隆重对待。

府里到处焕然一新,挂红灯笼,贴吉祥对联,添置新衣。

明明只多了一个人,傅归荑却觉得今年比往年,热闹太多,闹得她心里热腾腾的。

除夕夜当天,镇南王大手一挥在苍云九州各地燃放烟花以示庆贺。

绚烂的烟花下,笑容满面的一家人坐在满满一桌子席面前互相说着吉祥话,他们身穿新衣,举杯共庆明年。

“祝父亲,母亲长保身荣贵,年年共守岁。愿哥哥嘉庆与时新,今年胜去年。”

傅归荑起身说着祝酒词,幸福地望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连饮三杯。

镇南王和傅归宜都非常赏脸地与她同饮,互相又道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一整晚,傅归荑的笑容就没断过。

其余三人也俱是喜气洋洋,分离十三年,一家四口终于能安静地坐下来一起迎接新年。

明明灭灭的白光在她白嫩细腻的脸颊上闪烁着,双眸含光,绚烂至极。

南陵京城的天空也在子时燃放了盛大的烟花,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同时也庆祝新帝登基。

然而新帝在孝期,免了除夕宫宴,让文武百官回去陪伴家人。

裴璟身穿便服回到东宫,他无子嗣,自然无人入住。

这里曾经是他的寝殿,后来傅归荑住进来,便成了裴璟心里的家。

再后来,一场大火烧掉一切。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恢复原样,唯独再没有那个人。

裴璟原本以为,今年的新年他不会又是一个人过。

“新年快乐,傅归荑。”

裴璟举起酒杯,对着旁边的空气轻声道。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白亮的烟花在裴璟头顶炸开。

火焰斜斜照在他身上,拉出一个影子,恰好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新年第一天,一封八百里加急从南陵皇宫送往苍云九州镇南王府。

十日后,傅归宜看着信件内容止不住冷笑。

他就知道,裴璟绝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作者有话说:

裴璟:在老婆面前哭太多次了,要挽回一下作为男人的尊严,不然她以为我是弱鸡怎么办?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晏殊《诉衷情·海棠珠缀一重重》

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晏殊《少年游·谢家庭槛晓无尘》

五更催驱傩,爆竹起。虚耗都教退。交年换新岁。长保身荣贵。愿与儿孙、尽老今生,神寿遐昌,年年共同守岁。——宋·晁补之《失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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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是什么样的人, 天下间再没有比傅归宜更清楚的。

先不说他是如何心狠手黑把北蛮搅得腥风血雨,支离破碎,连刚出生的幼婴都能面不改色地利用, 让北蛮太子与三皇子自相残杀。

单说他回南陵稳固地位后,立刻提出要进行改革, 打破世家门阀举荐官员制度, 采用公平的科举制遴选得用的人。

此一项提出来, 完全动摇了那些勋贵的根基,他们趁裴璟还没有只手遮天, 花重金买凶刺杀他。

傅归宜觉得那段时间是他暗卫生涯中最黑暗,最劳累的时刻。

毫不夸张地说,十天内裴璟最多遭遇四次刺杀, 三次投毒和两次鸿门宴。

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绝不为过。

即便是这样,也仍未能阻挡他想要变革的心。

谁拦他, 他杀谁。

谁阻他, 他灭谁。

那段时间杀的人,甚至比选出来的还要多。

连他都动摇了, 有次还问裴璟为什么不一点点来, 举荐制和科举制同时进行, 缓和矛盾。

他的回答是,这样只会让科举制变得毫无意义。

只要举荐制一直存在,就会有人想走偏门歧路而非靠自身努力,甚至那些由科举制选上来的人也会被腐蚀。

有了轻松的途径, 谁会选择更难的路。

而且他没有时间去一点点改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后来的结果也验证裴璟的预测。

南陵虽有一段时间的混乱与职位空缺, 但很快被那些有才华却无处施展的能人志士补上, 他们等待多年终于有机会一展抱负。

千里马不常有, 伯乐更难得。

这群千里马成为了裴璟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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