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就是可惜了，没目睹一下。
“我把他俩拿着钱去吃早饭的事儿捅了出来，还有路过的人作证，他俩狡辩不了。”郑招娣给宁宛转告之前的情形。
“我们让他们还钱，他们不是拿不出来吗？那就用东西抵。这会儿身上的是没了，还有好几个没要到钱的，说回去之后换被子床单，换茶壶茶缸。他俩还有几身好料子的衣裳呢，都抵了能差不多还清我们那十几块。”
听见这结果，宁宛觉得心里莫名疏散了一股怨气，脑袋也清明不少。
她忽略那一瞬间的异常感受，看向郑招娣，“谢谢你帮我出气，不过，他们应该也都知道钱是被我拿走了，怎么……”
“嘿嘿，当然不能找你，你可是大队长家的香饽饽。”郑招娣打断宁宛的话，然后又笑嘻嘻道：“他们都怕收粪，不敢得罪你。再说本来钱也是给了张华跟刘小莲，不问他俩要问谁要？”
宁宛的笑容加深，说不出此刻的感觉，反正就是心情很好，很好！
那边已经交完了粮食，大队伍开始往回走。
跟来的时候不一样，回去的人都是自由的，没有时间限制，所以大队伍走着走着就散了。
宁宛回了婆婆身边，郑招娣则是跟另外一个女知青一起作伴。
回去的日子，郑招娣还是要住宿舍的，为了不成为被孤立的一个，适当的时间还是要多跟那些知青们交流沟通。
傍晚，老叶家的人纷纷到了家。
一个小时后，饭菜上桌。
老叶家的人围坐在一起，本来十方院村交粮抢了个公社第一是高兴事儿。
但是，叶绍行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儿笑意，反而显得有些沉闷。
宁宛察觉到，暗暗地推了婆婆一把。张喜凤看向宁宛，宁宛向她递了个眼神。
张喜凤顺着宁宛视线看过去，才察觉到叶绍行的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粮食交的不够数？”张喜凤忽然开口。
叶绍行回神，重重的叹了口气，“够数，就是吧，听说上边要整顿。隔壁石桥村被上边选中，要搞试点种烟叶，搞经济发展，等到种出来，咱十方院指定得被比下去了。”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钱？
叶绍行露出忧国忧民的表情来，宁宛对这位公爹的印象又增加了三分敬服。
她看向婆婆，张喜凤秒懂。
腾的一下站起身，张喜凤走到早就准备好的竹篓边弯腰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全家的注意力都被张喜凤吸引了去。
她腰杆挺直，把那张纸往桌上一拍。
“别慌，谁先富还不一定！”
张喜凤拉开凳子重新坐好，冲着叶绍行道：“咱婉儿给讨来的介绍信，允许咱们村儿养蚕致富。”
“什么？”叶绍行有些懵。
“蚕种的事儿这两天就有信儿，咱要做的是先把养蚕的房子找好喽，把大簸箩、木架子啥的准备好就成。”
张喜凤说话的时候带着股子兴奋劲儿，好像十方院村已经富裕了一样。
叶绍行缓了缓神儿，拿起桌上的介绍信认真地看了看。
就……挺突然的。
他还是没能放宽心，“那什么，谁……”
“对了，会养蚕的人找好了，回头我再跟你说是谁。”张喜凤打断叶绍行的话，“先吃饭，要不待会儿天就黑了。”
村子里的人一般都会凑着天亮的时候吃晚饭，天黑之后能不点煤油灯就不点。
张喜凤的话音儿未落，牛金芳赶紧搭腔。“对对，先吃饭，先吃饭，葱炒鸡蛋都要凉了。”
叶爱国拉扯了牛金芳胳膊一下，示意她少说话。然后又赶忙用抱歉的眼神看向张喜凤。
好在张喜凤今儿心情好，没计较这些。
一顿饭吃完，宁宛照例被张喜凤叫去了她的房间唠嗑。
“绍行啊，不瞒你说，我们找的这个会养蚕的人是住牛棚里的宁简舟还有他爷爷，你说到时候让他在牛棚养还是去别处养？”
听见张喜凤提及牛棚的时候，叶绍行的表情微变，他没势利眼，也从没看不起过那里的人。
之前的行事很多时候都是服从上边安排，他尽量做些变通，但没有越过规矩。
现在上面的风向虽说变了，前半年开会时候也确实说了全国要面临整顿，可没有个确切的文书下来，有些事他还不敢做主。
沉思片刻，叶绍行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养蚕的？”
这事儿啊，张喜凤最了解。
她立即把那天去桑树行的事儿说了。因为宁简舟也算间接帮了忙，张喜凤在提及的时候难免会美化一点儿。
这一美化，叶绍行也对宁简舟增加了三分好感。
不过，直接让他们出来养蚕影响太大，万一有碎嘴子说出去就不好了。
说起这个问题，宁宛酝酿了半天终于开口。“爸，我之前在书上看过，养蚕的活儿可费神累心了。收那些蚁蚕的时候，不能轻了不能重了。
喂养小蚕的时候，采桑叶都很有讲究，要顶芽往下数第三到六片叶子，大蚕用第七到十五片叶子。
那叶子摘回来之后，还得挑捡、清洗、晾干，蚕的粪便也得手动打扫，像是温度啊，通风透气啊之类的也要注意，稍微不小心就会养死，一般人做不来这样的活儿，反正可麻烦了。”
叶绍行愁容又现，“不小心就会死，那还不如不……”
“那就好办了！辛苦活儿不都给牛棚的人做的？绍行啊，依我看，就算是有社员眼红觉得是好活儿也没事儿，交给他们做，死了算他们的。”
张喜凤的声音直接盖过了叶绍行的，宁宛在心里给婆婆点了个赞。
看来上回的功夫没白做，这不，婆婆对养蚕致富已经深信不疑，坚持到底呢！
“当然，给牛棚那些人也一样要求，死了算他们的，他们啥也没有根本赔不起，所以就不能养死！”张喜凤又补充了几句。
宁宛：……
叶绍行当然知道张喜凤说的这话太任性了，不让养死就不死吗？怎么可能？
不过媳妇好像很想让牛棚的人养蚕，那就叫他们养呗。至于死了活了赔了本儿，大不了到时候他多加加班，做些木工活儿把钱给补上。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叶秀娟激动人心的声音，“三嫂，妈，爸，你们快来呀！”
屋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感觉应该是出了大事。
张喜凤最先走出去，宁宛紧跟其后，叶绍行把介绍信小心收好，所以慢了一拍。
张喜凤扫视一圈儿院子，啥异常也没瞧见，“小娟，大晚上的狼叫什么？”
叶秀娟的嗓门儿不小，大房三口也都闻声赶了过来，倒是叶亮出门跟人家找节流龟（蝉）还没回来。
其余老叶家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叶秀娟，等她一个答案。
月色下，叶秀娟小脸上的惊喜还没散去。
她立即拉住宁宛跟张喜凤的胳膊，往厨房方向拽，“嫂子，妈，你们快来，我、我……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张喜凤瞧着叶秀娟好像是真有事，也不骂人了，挣脱开叶秀娟的手，风风火火地第一个冲进厨房。
刚刚叶秀娟在这里洗碗，屋里还点着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叶秀娟拉着宁宛走进来，“妈，在碗柜那里呢！”
碗柜这两个字点醒了宁宛，她知道是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