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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快,但嘴碎的女人,一直与孙家不对付。当年孙远丰刚出生的时候,她就嘴小孩儿天生六指不吉利,再后来,孙远丰生病了,她更是喜欢在背后对人指指点点。孙远丰得了“脏病”的传闻,最早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除了吴瑞花之外,她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小姐妹们,基本也一人挨了一个血手印。

另外一户人家姓汪,汪家在溪口村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可惜母亲溺爱儿子,养出了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孽种。汪陈吉仗着家里有钱,在村里横行霸道,就喜欢捏软柿子,平时没少欺负孙远丰。

最远的一户人家姓林。这家算是个意外,看起来与孙家几乎没有交集。一定要说有什么关系,孙远丰和林家小儿子林凯曾经就读于同一所高中,但也不是一个班的。后来林凯考上了大学,几年前就去外地念书了,再没回来过。

村民们七嘴八舌,有说孙远丰还魂报复的,有说这孩子打小就被邪祟附体的,也有理智一点,说孙远丰是假死的,还有说孙家人自己在捣鬼的,云云。

林鹤知对事情始末有了比较完整的认知,几条思路在脑内清晰地铺开,形成一张树状图。首先,第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孙远丰到底死了没有?

林鹤知找到当时给孙远丰开死亡证明的民警,虽然他一口咬定孙远丰肯定是死了,但一问起孙远丰的自缢细节,对方就含糊其辞起来。原来,警方并没有看过孙远丰“自缢”的第一现场。

事情要从11月1日晚10点说起,孙家人发现儿子还没有回家,且手机联系不上。孙远丰身体不好,且在村里没有朋友,如果没有和家里打过招呼,他从来不会在外留宿。他父母担心他会不会在哪里晕了过去,便出门寻找。

他们一路打听到半夜,都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

在村里找了一圈未果后,孙家父母又去了后山——因为他们知道,儿子平时心情低落时,很喜欢独自去那里——结果,两人就在一颗大樟树下,发现了跪着上吊的儿子。

他口袋里还有五十六块八零钱,以及一台关了机的非智能手机。

按孙父母的话说,儿子身体“还没冷透”,他们以为还能抢救,直接把人给解了下来,抱着一路回村里,所以警察赶到的时候,“第一现场”是什么样的,全靠孙家父母的描述。

派出所接到报警的时候,是11月2日凌晨0点27分,根据民警回忆,当时死者面部紫红肿胀,口鼻大量粘液流出,窒息特征明显,且脖子上有明显的缢沟,符合孙家父母的描述。

事后,孙家父母带警方去看了后山孙远丰自缢的大树,现场亦无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其它遗物。孙家父母当时情急救人,吊绳还挂在树上,正是孙父最近新买的彩色晾衣麻绳。

因此,警方认为这事儿没什么疑点,直接开了自杀的死亡证明。

在林鹤知眼里,这“死亡证明”简直是漏洞百出。他冷笑一声,语气七分怒气三分嘲讽:“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缢沟?这个沟具体在什么位置,在甲状软骨上面还是下面?”

林鹤知咄咄逼人地问道:“颜色与皮损如何?是否符合死者自缢的体位?身上是否有其它伤痕?他父母说他‘还没冷透’,当时环境温度多少?尸体肛温又是多少?”

民警张开嘴,却一个问题都答不上。他做了多年基层辅警,转正不久,这辈子也没受过什么法医学教育,这会儿被林鹤知逼问得又急又气:“这人没心跳了,也没呼吸了。这么大一个人,活的死的我还能分不清吗!”

可要说仔细检查呢,的确也没有。

首先,警方知道孙家这几年,给儿子看病也不容易,但砸锅卖铁地也没有放弃。他们对孙远丰父母的话半个字都没有怀疑。而且,看孙远丰那个模样,假如没自杀,估计很快也要“病死了”,因为孙远丰的那个“怪病”,身上经常出现溃烂与皮下出血,民警看了也是心里发怵。

林鹤知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眼神仿佛在骂“一群废物”。

也就是说,关于孙远丰的死亡问题,就有好几种可能性——

一,孙远丰死了。

二,孙远丰没有死——只是当时出现了某种由自缢而导致的昏迷,让人感受不到呼吸与心跳,且体温较低。由于民警担心他的怪病会传染,并没有好好检查。

三,孙远丰没有死——或许“自缢”是一场自导自演,或许他们买通了警察——为了创造出一种孙远丰死亡的假象,再往自己恨的人家门口按血手印。

这个时候,出去挨个儿拍摄血手印存证的警察回来了,说在一户有血手印的人家门前,提取到了一个鞋印。他们测量了一下,那个鞋底花纹比较复杂,不像村里最常见的解放鞋那样单一,大小是40码。

恰好,孙远丰父亲说家里少的那双运动鞋,正好就是40码!

林鹤知去看了现场留下的鞋印,那户人家门前的院子刚翻了土,鞋印就出现在门口到碎石路中间的一段土里。林鹤知觉得这个鞋印压得颇深,也不知是不是土壤格外软的缘故。他伸出脚,在鞋印边上压了一个印子,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他身高一米八出头,体重七十公斤出头,而压出这个脚印的人,显然比他还要“重”不少。

虽说孙远丰身高也有一米七,但慢性结核病十分耗竭,抗结核药更是影响食欲。林鹤知从未见过这个男孩,但也能想象到,他应该是一个瘦柴如骨的人,不可能在土里压出这么深的脚印。

可是孙远丰的鞋,孙远丰的指纹……

“孙远丰应该是死了。”林鹤知起身,淡淡和身边的民警说道,“昨天晚上有一个人,穿了孙远丰的鞋,抱着孙远丰,用他的手印下了这些手印,然后带走了尸体。”

“这个鞋印到底是被多少公斤压出来的,需要数据建模,所以,我暂时没法估测这个人和孙远丰加起来有多少重,但是……”

说着,林鹤知在身前比了一个“抱人”的动作,以一个非常自然的方式贴到那扇门前,模拟了一个按手印的动作。以林鹤知的身高,按出来的手印会比当前的位置高出了十厘米左右。

“这人有力气,但个子不高,估计也是170左右,绝不会超过175,能穿40码的运动鞋,说明他的脚不会超过41。”

“这个人与死者很熟悉,知道村里哪些人曾经欺负过他。”林鹤知顿了顿,语速不快不慢,“同时,这个人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畏惧死者的这个怪病,甚至有机会接触到孙家的钥匙……”

“他显然想‘伪装’成孙远丰。”

林鹤知思考片刻,目光又落在了孙远丰的父亲身上。

面色黝黑的老人哀怒交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天爷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鹤知板着一张脸,半点都没被他的哀号打动:“那我想不到别人了。要不你和我说说,还有谁符合这些条件?兄弟?朋友?”

孙远丰父亲楞楞地瞪着林鹤知,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最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说小丰的尸体都没有朋友来送别。

看着林鹤知一脸不信任地神情,老人一把抓住他小臂,浑浊的眼里落下两行泪来,哭嚎着喊道:“我这么做我图什么啊我!我现在就想让我儿子早点入土为安啊……你这么厉害你帮我把儿子找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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