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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你来自哪里?

又死在哪里?

你能不能——

告诉我。

林鹤知盯着红头丽蝇的地理分布地图,缓缓闭上双眼,心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范围再缩小一点呢?

夜风透过纱窗吹了进来,药师佛前两尊红烛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大约是已经入秋的缘故,山间风愈发大了,两株火苗晃了一会儿,“啪啪”两声接连熄灭,滚烫的红色蜡泪流下,缓缓凝固。

林鹤知突然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眼神雪亮。

?晋?江?独?家?

林鹤知有了新想法,第一时间去找宫建宇讨论。恰好,单瀮也在,他刚整理好一份列表,来法医实验室找宫建宇确认——这是案情全国公示后,各地均有上报可能匹配的失踪女子——可是法医组反馈的结果,说死者与失踪者并无匹配。

对于公安来说,凶案必破,而行李箱抛尸案久久没有进展,单瀮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几天不见,两眼青黑,满是胡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林鹤知听着他们的对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盒火柴,点亮一根又吹灭一根,直到单瀮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林鹤知才点燃一盏酒精灯,在石棉网上放了个烧杯,不一会儿水沸腾了起来。

宫建宇也忍不住问:“鹤知,你在干什么?”

林鹤知扭头看向单瀮,指了指烧杯,笑得恶劣:“像不像你的屁股,单队长?”

大部分时间,单瀮都对某些人的冷嘲热讽免疫,这次被人狠狠捅到了痛处,怒气怎么也压不住。他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对方衣领,眼看着一拳就要下来,林鹤知眼疾手快地盖上酒精灯帽子,嘴里大声:“我有办法!我能知道尸体从哪里来!”

单瀮一拳停在空中,深吸一口气,五指又很克制地松了下来,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什么办法?”

“啧。”林鹤知靠在实验桌上,转头看向宫建宇,“咱们还有尸体冻存器官,对吧?”

宫建宇点点头:“你想干嘛?”

林鹤知分享了自己在尸体口鼻处孵化出红头丽蝇的发现:“现在,有种种线索导向死者并非来自宁港。已知不同品种的苍蝇,活动于不同的区域——这让我意识到,我们可以通过死者身上的生物信息来确定她来自哪里。比如,植物生长分布于不同的地区,而这些植物的花粉,一旦吸入肺泡,会在人的肺部留下一生的生活轨迹。”

“所以我想试一试,从死者肺部提取花粉信息,再根据红头丽蝇与这些花粉重合的地域,来判断死者生前主要在哪里活动。目前我只能说,她大概率不是死在华东。”

“她是长期生活在华东,但人死在了外面,再抛尸回来?”林鹤知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还是说,她本来就是外省人,因为什么原因,被抛尸来了这里?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无法进一步从那些车辆里定位抛尸嫌疑人,如果再加上一条,地域性条件呢?”

“肺部提花粉,能确定生前活动地域?”单瀮有些诧异,“你们法医组平时做过这个吗?”

林鹤知不理他,依然看着宫建宇:“这个和我们平时提取dna、扩增再纯化的流程大同小异,只是把pcr引物换成叶绿体基因atk和rbcl来定位植物信息——序列我可以发你——然后再跑个高通量测序就行了。”

“我听说过这个实验,但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宫建宇沉吟片刻,“鹤知,你来做的话,有多大把握?”

“从死者肺中提取出花粉信息,九分把握。”林鹤知想了想,诚实地说道,“但根据花粉信息确定死者生前活跃的地理区域——我不确定——有一定的可能性,咱们提取出来的植物并不具有任何独特的地理意义,这个是我在测试之前无法预判的。”

单瀮眉头依然紧蹙:“这个实验你之前做过吗?”

林鹤知理直气壮:“没有。”

单瀮:“……”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转身就走了。

林鹤知微微仰起头,有些挑衅地盯着他的背影:“你不相信我吗?”

单瀮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我并不是法医学领域的专家,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我相信宫主任的判断。”

林鹤知又看向宫建宇,老法医沉默半天,但念及这么多天了尸源并无进展,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应了下来:“冻存的肺部样本我们有,但你要的pcr引物没有。你得把核苷酸序列发给我,我申请定制一下,送过来……加急订单最快也要一周时间。”

“那太久了。”林鹤知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兴冲冲地说道,“我搜了宁大最新发布的论文数据库,发现宁大植物研究所有一个实验室,他们发的很多论文都用过这款pcr引物……咱们可以去偷一点。”

要不是宫建宇还带着刚摸过尸体的手套,他很想一巴掌捂住额头:“鹤知,咱们不能随随便便去别的实验室偷试剂。”

“哦,那借一点。”林鹤知无辜地眨眨眼。

宫建宇笑得有些无奈,但眼眸间皆是宠溺:“好,好,你把那个pi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事关刑事案件,研究所的教授二话不说,直接把一离心管pcr引物寄了过来。

局里的法医实验室比不上大学研究所那样高档,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仪器都有。林鹤知坐在超净台前,娴熟地准备着即将放进pcr机器的离心管。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段夏没走,她扯了张凳子坐他身边:“林老师,有时候尸体腐败得非常厉害,死者自己的dna都提不出来。这花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吸进去的,还能提出dna吗?”

林鹤知没直接回答,倒是反问:“你是真的好奇,还是单瀮特意叮嘱你要来实验室盯住我。”

段夏有些窘迫地睁大双眼:“我——我当然是真的好奇了!”

“之前从没见过你化妆,现在快到下班时间点了,你把运动鞋换成了小皮鞋,涂了口红,还喷了香水。”林鹤知温和地笑笑,“如果不是临时被单瀮喊住,本来下班是要有聚餐吧?”

段夏:“……”

“想去就去吧,不用盯着我,放心,我既不会偷东西,也不会炸了实验室。”

小女警不安地在坐凳上挪了挪屁股,努力解释道:“单——单队也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一个特别遵守规则的人,理论上说,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这个实验室做实验的时候,是要求有两个人同时在场的。”

林鹤知欣赏片刻她的坐立不安,哂笑:“不,你们单队是一个特别能装,特别假正经的人。”说着他往装垃圾的塑料量杯里卸了一个移液枪头,又很快换上了一个新的。

段夏:“……”

实验室里沉默片刻,林鹤知才回答了女孩之前的问题:“花粉吸入肺泡,属于外源性刺激,身体本身会对它产生免疫反应,最终导致钙化。再加上花粉本身就有两层壁,可以很好地保护花粉本身的遗传信息。之前有论文报道过,哪怕肺部高度腐烂,也可以从中提取花粉的dna。”[1]

段夏忙不迭点头。她的目光落在林鹤知手上,有点想问他和单瀮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pcr跑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紫外线下,被eb染色后的电泳胶泛起了块状荧光——正是死者肺部的植物dna。

过了几天,dna测序结果出来了。林鹤知自学能力极强,在github下载了学科前辈们已经写好的植物进化学代码,并利用这些基因信息创建了出了进化关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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