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见了③
「没想到按你尺寸订做的衣服,我穿起来会这麽合身。」萧郁忻妆发完整地站在她眼前,口气算不上友善,「也真谢谢你的加工……你看看,漂亮吗?」
她身上穿的正是管湘还给戴芷的洋装。
在这次舞展中,萧郁忻代替了管湘的位置,穿上这件衣服也是必然之理,只是她一向觊觎作为主舞,和管湘的关系从来不睦,如今心愿得偿後态度变得十分嚣张,惹得管湘不快。她瞪着那串珍珠制的流苏,在萧郁忻x口不停晃荡,发出细碎的撞击声和圆润的光芒,眼底突然闪过了点什麽。
「是很漂亮,」管湘看着她,面不改se道:「我是说……衣服。」
萧郁忻嘲讽地一笑,「是呀,可惜你穿不了。」
管湘的目光从她x前一路打量到脖子,停了三秒後又看向脸,然後,g起嘴角。
「你很快就会知道,不属於你的东西,终究不那麽适合你。」
「是吗?我倒想看看,是不适合我还是不适合你。」萧郁忻只当管湘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压根不放在心上,拉了几个跟班就出去了。
待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戴芷才来到管湘座位旁,见她没什麽情绪的安然样,也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当她是接受了自己给的安排。
「管湘,你可以留在教室、或者去图书馆温书,不要离开学校就行。」戴芷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就像我们中午谈到的,从现在开始,你多费点心思在一般科目上,知道吗?」
这情绪和中午在导办时的谈话无缝接轨,戴芷并不知道,短短的两个小时间,面前的nv学生差点从顶楼跳下去。
管湘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教室最後安静下来。
ch0u屉已经整理好,所有用不上的废纸、考卷都扔了,还有与术科相关的资料,她也全放进了资源回收桶里。少了那些,ch0u屉看起来特别空,而管湘的心就像ch0u屉一样,感觉人生里的某部分好像也被一起整理掉了。
如此这般,还不如休学……管湘突然想,转科何其难啊,尤其对她这个除了跳舞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来说。
……对了,她的转科申请书呢?
方才整理了半天也没看到,此时伸手去掏制服裙的口袋,竟也是空的……难道是被她扔在了美术大楼不成?
几分钟後,管湘站在美术大楼前微微喘着气。
一路上来的坡既长又陡,雨停後出了太yan却没什麽树荫能遮挡,就算是缓步上来也会感觉吃力,真不知道稍早的自己是中了什麽邪,偏上来这里不可。
……一定是半路上听了那两个nv生耳语的缘故。
上课时间,走廊上特别安静,只是依旧弥漫一gu画布和颜料的气味,此时还混入了雨後特有的泥土霉味。管湘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上,不知不觉就爬到了顶层,只见方才阻了去路的铁门此时敞开,一眼就能望见外面的天空。
四方的门框後,看见的是和早前乌云密布时完全不同的景致。
天,放晴了。
管湘努力把记忆刷新了一遍……似乎,就在她昏过去以前,有谁出现、拉了她一把,突来的拉力让她从当时的情绪里断了线,从而昏过去。
所以,救了她的并不是自己的胆小,而是……那个人?
她跨过门槛,首先见到的是半人高的矮墙,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竟爬上去过,不禁一阵颤抖。管湘甚至不敢再往前站一步,看看从五楼向下望究竟是多高。
她轻轻吁了口气,接着转身,眼睛微微睁大。
那儿有个亭子,是花棚改良而成的,铁架上缠绕着满满的乾燥花,颜se缤纷眩目,很有春日百花齐放的魔幻感。而就在繁花环绕的景象中,有个人躺在那。
是个睡……美男?
那人穿着制服,一只手掌心朝上遮着脸、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肚子上,正仰天躺在木椅上睡大觉。管湘眯眼细看那张木制长椅,应该是标准长度来着,可那人睡在上面居然还能把脚掉出那麽大一截;再看看他一头醒目的薄藤发se……这,应该是模特儿科的学生吧?
想起nv老师的碎念……这人,莫不就是带她去保健室的那个?
亭子建在木制栈道上,距离她有些远。管湘试图走近,没想到栈道老旧,一脚踩上去立刻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声,惊动了睡觉的人。他把挡着脸的手拿下,睡眼惺忪地看她,却在看清她的脸後,整个人定格了。
瞧他一动也不动的模样,管湘心里奇怪着,又见他满脸惊愕,像是看到了鬼……早耳闻美术大楼顶闹鬼闹得严重,这家伙……该不会是把她当成鬼了吧?
不想继续这僵持的氛围,管湘只得先开口:「嗨。」
一句招呼过後,那人彷佛解除了封印。他坐起来,脸上堆满迟疑。
「你……在跟我说话吗?」
管湘错愕,「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於是那人的表情,慢慢从惊讶转变成了高兴……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麽。
「你……又要跳楼了?」他突然笑起来,这麽问。
果然,眼前这人就是目睹她跳楼大业失败的唯一知情者。
不──不对,他根本就是促成失败的那个关键。
管湘的脸莫名其妙红了。
「并没有,」她下意识反驳後愣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找我的……资料的。」
「资料?什麽资料?」
「就一张纸,a4大小。」
「喔,」他明白过来,指着亭子的另一角,「你说的是那个吧?」
角落里躺着一张纸,管湘拾起一看,果然是早被她捏皱的申请书,如今还多了几道脏w。她没怎麽介意,用手胡乱拍了几下,接着在那人对面的木头长椅上坐下。
站上矮墙的那几秒钟,她到底在想什麽?眼前这个人又是什麽时候、从哪里冒出来拉她一把的?为什麽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该不会是创伤压力症候群吧?
这事邢华就发生过。几年前在快速道路上被後车追撞的事故後,她毫发无伤,却完全不记得有过车祸。当时李朝明就是这麽诊断的,後来几日邢华慢慢恢复记忆,她告诉管湘,自己大约是太害怕在车祸中受伤、断送了舞蹈生涯才会如此。
那麽管湘就想问了,为什麽自己从舞台上摔下来之後就没有失忆呢?
她没想过要去问李朝明,後来自己也想明白了……摔下来那时膝盖实在是太痛了,记忆像刺进骨髓一样深刻,她想忘也忘不了。
「我还以为,那是你的遗书呢。」对面的人突然说。
管湘抬头,那人已经坐正了和她面对面,一只脚曲在椅子上撑着扶住下巴的手,另一只脚则随意踏着地,坐姿不羁地让她瞬间感受到自己的拘谨。
此时夕yan西斜,橘粉相间的光淡淡洒在他脸上,给棱角蒙上一层y影,不过仍能清楚看出刚y的脸蛋轮廓。他的五官生得俊俏,一双挺拔的剑眉、为了配合头发也刷染成薄藤se,两眼中充满玩味的情绪,而鼻梁从眉间一路保持同样的高度,直挺挺地与鼻尖相连。最漂亮的是一双薄唇,管湘从未见过男生的唇峰和唇珠生得像他那样好看。
这长相若不是待在全国第一的汉平艺高模特儿科,去哪怕都是屈才了。
她看着他的脸出神许久,他却像是习惯了似的,嘴角挂着笑,摆出一副任君欣赏的表情。片刻,管湘察觉自己的失态便移开目光,轻轻咳了两声定神,然後再次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