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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八十三

 

一百八十叁、

被拦了一下,颜淮这才察觉到此处确实与自己的营帐不同,听宋玟转述,说是送他回去太远,颜淮昏迷不醒,事态紧急,便就近送来了太子营中。

皓羽营有乔时松守着,颜淮大可放心,宋玟于是又继续说:“这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哪一个不是杀红了眼杀黑了心,血气憋着不让消,容易出事。你再见不惯这些做法,也总得给他们发泄的地势。而且古往今来,像你父亲说过的,史书上那般军纪严明的队伍凤毛麟角,今回入城,不扰民不滥杀,已经是可以称得上一句仁德了。”

说完在嘴里又琢磨了一番,觉着颜淮十有八九听不进去,自己再说也无济于事,但还是惦记着唠叨几句,让颜淮再如何,太子亲兵营内老实点为好。

两人正说着,有小兵端了药进来,宋玟目光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银盏,也没说话,只让他放下以后就离开,等到人走出去以后,宋玟用指节敲了敲托盘:“大手笔,好精致的银碗。”

说完便催促着颜淮喝药,期间宋玟向他惦记家中母亲弟妹,便将自己知晓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毕竟此时此刻,家里的事情总是安慰一二。

提到颜殊习字,颜淮不在家,便是颜明带他,有时候先生实在没空,两兄弟便大手牵小手一齐去京中学堂看书,宋玟偶尔见到过一次,他说话也不客气,直言颜殊那个字比起颜明的实在看不得一点。

“往日瞧过几次还觉得将就,结果和颜怀施比起来,确实不太好说。”

“小孩子玩心大,没人盯着自然不上心。”颜淮笑了一下。

“确实,你母亲最近忙得很,一时顾不上。”宋玟倚着方桌,手掌撑着头,意味深长地嘿嘿笑道,“说实话,你要是现在折在战场上,我还有些棘手。”

“什么意思?”

“你要是出事,那你妹妹的亲事岂不是得拖上一段时日?”宋玟拇指碾着食指,想了想又道,“不过么,你母亲瞧的这门亲事,还有些意外。”

“什么意思?”

“据说梁贵妃母家,也就是赵家老夫人,一时兴起,要给你妹妹和江叁郎拉个亲,前几日还专门请了你妹妹锦娘和你母亲去吃茶呢。”

握着银碗的手一顿,颜淮盯着碗底残留的药汁,这药实在苦,饶是他也有些不想再咽,沉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密探,哪里知道你家内院里的消息?而且你妹妹失了魂吓得不轻,一直在家静养着不怎么见人,环儿想见她都被拒了好几回。”

“那母亲大概还没定下,估计是等我回去。”

“那不就齐活了,你回去养病,顺便看看你妹妹的亲事,要实在看不上那江叁郎,你出面拒了就是。”宋玟想着颜子衿与江叁郎之前那些个过节,一时不知该说这门亲事还是欢喜冤家还是孽缘。

只是察言观色,见颜淮面色不好,他也不再多说,末了又扯了些有得没得,让颜淮好生休息,等事情办完便与他一同回去。

燕瑶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之前哭得累了竟不知不觉就这么睡去,只是身体还是保持着警惕,外面即使传来轻微动静,她都会猛地惊醒。

说是睡了许久,但醒来还是觉得累得脑子混沌。

屋内一直没有点烛,只有屋檐下的灯笼往屋内透着点光,摸索着爬起身,燕瑶见桌上有烛台,下意识寻起火折子来。

手指刚触碰到旁边的雕花木柜,便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身子一颤,燕瑶忙把抄起烛台护在身前,紧张地盯着房门。

外面先是传来门锁叮当的声音,随后“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男子手里举着一盏灯笼,步履踉跄地走入屋内,他关上门将灯笼挂在门边的钩子上,随后边捂着额头边解开衣衫,解了一半忽然停下动作,转身看向燕瑶:“怎么,瞧人换衣裳很有趣吗?”

燕瑶连忙将目光移开,却听得男子轻笑了一声,他径直走入屏风后面,没多久便换了身白袍,他燃了书桌上的烛台,端着朝燕瑶走来。

背脊顿时冒出一股子寒意,燕瑶握紧了烛台,男子每向前走一步,她便后退一步,一时忘了身后便是床榻,腿上被绊住燕瑶直接跌坐在床上。

男子见状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用烛台点亮了其余两处,将手中的放在桌上,烛光勉强照亮两人周围,他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眉眼微垂似是有醉意,上下打量了一番燕瑶,这才开口:“我认得你,你是城中绣庄的绣娘。”

“我叫顾见卿,相顾的顾,‘见君如月’的见,‘灵山现卿’的卿。单字一个临,临安的临。我在兄弟里行叁,你叫我叁爷也行,同他们唤我少当家也可以。”顾见卿说完又继续道,“我记得,他们唤你阿瑶?”

燕瑶盯着顾见卿许久,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顾见卿笑了笑,说完又随即补充道:“此番我们只为了林府,他们大概以为你是林府的人,这才一并掳来。”

燕瑶看向他腰侧垂着的玉佩,男子见她目光落在玉上,便将玉佩解下举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认得此玉,想来也是看过《云霞游记》?”

“嗯……”

“我屋里正好有全本,你要是闲着无趣,翻翻解闷也是好的。”

“你们不放我等下山,不过是担心有人记住路线,可掳来的那孩子尚未开蒙,即使送她下山也——”

“我说过,我们本就是冲着林府而来,那孩子是林知府的亲儿,哪怕有朝一日真要放了你们所有人,也不可能放了她。”顾见卿说着似乎是醉意上涌,便随意靠着桌子道,“你大可放心,在林知府没有答复之前,谁也不敢伤那孩子分毫。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不见你担心一下你自己?”

“你们不肯放我走,又用孩子的安危要挟,我担心又有什么用?”

“十叁年前,寨子里有人心软,放了一个女子下山,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顾见卿突然开口提起往事,燕瑶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顺着牵住了注意力。

“她害死了寨中二十多个兄弟。”

“……”

“哪怕你是无辜被牵扯进来,我也不能再拿寨中众人的安危作赌注。”

“既然少当家已经下定决心不放我离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至少在他人眼里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来骚扰你。你之前在茶摊替我拿回乌星玉,我救下你,就当回礼了。”

“救我?”

“难不成你觉得被他们那群人拿住,我将你带过来这边不是救你?”

“这算是个什么——”

“而且我瞧着你,心里觉得喜欢,把你要了过来,作为一个贼匪,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燕瑶一时无言以对,只见顾见卿忽地站起身,吹灭了烛台径直走到床边,就在燕瑶举起烛台想要抵挡之时,他身子一歪就这么倒在了床上。

顾见卿闭着眼躺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看向离自己不过两掌远的燕瑶,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我的屋子我的床,我难不成还躺不得了?”

“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么,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哪天酒醉,忽然上了头,我可管不住自己咯。”

此话一出,燕瑶身子便又紧绷起来,背靠着床边紧紧盯着顾见卿,两人无言许久,最后顾见卿回过身,将一串铃铛掷到燕瑶手里:“你不信我,就把铃铛挂身上,我要动你它一定会响。而且再不睡觉,你熬不熬得住且不说,要是忽然一下子困极睡得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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