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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yan让人有点昏昏yu睡。景se从车窗边飞速略过,大部分是绿油油的田野,豆腐块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间或有玩具一样小巧的汽车、城市、街道、人。

朱婴趴在胳膊上,塞着耳机,思绪有点悠悠荡荡。想起跟那个没头没脑的学弟的对话。

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总是这么热情、活泼,不管是真的如此还是装出来,总要向人表现自己友善的一面,证明你是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她曾经也这样。但有时不免觉得有点没必要的过分活泼,强迫自己社交,免得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没办法,新环境新朋友,总得快速地抓住机会适应,融入进去,找到安全感。

还有呢?对于学长学姐要尊敬。入学前觉得别人也就b自己大个两三岁,完全可以按照同龄人的社交方式,特别要求的“尊敬”真的没必要。但最后自己也适应良好,并且变成了被别人尊敬的学姐。哈!

那个学弟……钟映?班长是李力强。也是这样呢。大家刚到一个新环境,都有点身不由己。

钟映。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朱婴拿起手机,g脆把音乐关掉,打开了那个链接,一个出现频率挺高的俗套故事。钟映,意难忘故事中的小c。这是什么?忽然感觉这种狗血剧情离自己好近。

朱婴的笑容僵在脸上,隐隐有种大四学姐晚节不保的感觉。拇指停在删除好友的按钮上,最后还是退出了页面。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小题大做。没必要。像原来想的,没什么交集的人,不值得这样小题大做的处理。

手机这时候又进来一条消息。

“闺nv,老地方。”是爸爸。

车到站了。这件事情很快被抛在脑后。

过新年,穿新衣,戴新帽。朱婴上学期奖学金有几千块,想给妈妈买件像样的羽绒服,早上太冷,九点多才起床,准备去转完之后中午在外面吃午饭,下午继续逛。

她们学校今年寒假放得早,回家发现很多中小学都没放假,同在大学的高中同学也还在复习准备考试。今天是非工作日,商场人不是很多。朱婴提着几个包装袋,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等妈妈上卫生间回来。

两个阿姨在那边聊闲天,旁边的孙子围着大人互相躲闪,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室友司文在群里分享了小侄子坐在沙发上埋头玩玩具的照片——放假回家免不了照看小孩子的任务。

旁边坐下一个人,已经超过了正常的陌生人社交范围。她默不作声地起身,准备直接去卫生间跟妈妈回合。

“学姐,”是钟映,“挺巧的啊。”

朱婴有点惊讶,微笑着点点头:“是啊。”z市有两个有名一点的商场,来旅游的人不去景点逛,偏偏还来了同一家商场。

“你怎么没去玩,来这里买东西?”

他笑着抱怨:“外面太冷了,来这里买点厚衣服。”指指前面的男装区。

朱婴笑笑,正准备就此打住,旁边妈妈走过来:“贝贝,这是你同学?”

“学弟。我妈。”

两个人又阿姨好,小伙真jg神地热络一番。

“你是来这边买衣服的?”妈妈笑眯眯的,看见帅小伙心情显然很不错。

“学姐介绍我来这边玩,但是没想到天气太冷了,想买两件厚点的衣服。”

朱婴妈妈瞧了她一眼。朱婴扬了扬眉,无辜地看回去,表示其实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两个人不熟。

妈妈肯定没收到她的信号,不然不会继续问下去:“你过年不回家啊?”虽然离过年还有好多天,但春运人多,票也不好买,旅完游再回家可够呛。

“过年不回去。”钟映回答,看着还有点乖巧,就是没说原因。

朱婴在旁边尴尬,不亲不近地,问那么细g嘛。拽着妈妈就想打招呼走人。

“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孩子胆子可真大!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朱婴,她还是挺熟的。有空去家里玩啊。”

熟什么啊她,她一点都不熟。从小到大的书呆子没事也不喜欢出去逛,顶多跟朋友吃个饭随便逛逛,她知道什么啊。

朱婴微微笑着:“你忙,不打扰了。”

回头埋怨她妈:“我跟他一点都不熟,就一个学校的学弟,您跟他说那么多g嘛。”

她妈不乐意:“你看人家,叫钟映是吧,跟张之宇差不多年纪,大过年的也不回家,不容易,你帮帮怎么了。”

张之宇是小舅家的孩子,高三了,确实差不多年纪。

又说她:“你就是太自闭了,社交圈子这么窄。你帮别人,别人也帮你,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朱婴不说话,一时半会儿扯不清,还不如不说。朱婴像她爸,不太会跟别人打交道,只想自己g好自己的事,其余一概不管。她妈恰好相反,有时候还闲朱婴x子闷,朋友少,放假也不怎么出去逛,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他找她帮忙也没什么。这边没有学校的熟人,大家看到也只是觉得自己带了个长得好的弟弟。而且妈妈说的也不错,他才这么大,人生地不熟,能帮就帮一把。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得已。

对于钟映来说,十八岁好像一个分水岭。十八岁之前,他做事随心,只愿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对生活满意,虽然偶尔会有点苦恼,但十八岁之后再回首,从前大多数烦恼都不值一提。

十八岁之后,三十四岁的他回到了年轻的节点,一切,或者说大部分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想远离。

最后一段时间的折磨,他受够了;跳下去的那一刻,才知生命珍贵。他很早开始就厌倦生活,江念歌好像是整个世界唯一的se彩,当有renyu染指这抹亮se时,他只想把那个肮脏的小偷摧毁。

跳下去的那一刻,有些地方改变了。脑海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断裂,他好像从一种非同寻常的迷恋中苏醒。

他还没有活够,这是唯一的想法。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摆脱命运远没有那么简单。平安夜之后他一直在做梦,梦里没有无时无刻不折磨他的嫉妒与y暗,没有毒瘾发作时的ch0u搐与呕吐,没有一跃而下之后狂风刮过的刻骨痛意。

梦里只有江念歌。午休时睁开眼睛,她趴在旁边睡觉,呼x1长而缓,眉毛舒展;上课时转头,她在旁边坐姿端正,偶尔记笔记;或者是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回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微微一笑。

嘴角牵动,眼睛弯弯,眉毛舒展。散落的碎发被风一吹,贴在曲线柔和的侧脸。

念念。

像春风吹过,樱花缓缓飘落心头,带起一阵温暖的痒意,让人忍不住微笑。

但醒来这种和煦便会消退得一g二净,取而代之的是y暗、愤怒、cha0sh的心情。

这很不对劲。他好像掉进一个牢笼,明明决定要远离,但有什么东西暗地里拉扯他、引诱他,直到他跨入那个领域,然后啪嗒一声,牢笼就会上锁,然后命运的齿轮再度旋转。

江念歌、周辰礼,以及故事中无数推动情节发展的、面目模糊的配角。厌恶的更厌恶,喜ai过的,却花了很大力气。

江、念、歌。

她没有做什么错事,错就错在他们身处既定的情节,而他不是主角。这不是她的错,所以他无法怨恨,只能强迫自己远离。

手机里又进来一条新消息。

“你过年真的不回家?”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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