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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总是这样,喜欢面子,喜欢排场,喜欢一切华而不实的精美包装。

我丢了十二年,如今归家,少不了鲜花和晚宴。

算是为我吧,初冬的时候莫春秋举办了一场慈善宴会,很多红人大腕,商业名流都愿意过来给他撑脸面,媒体争先恐后的往里挤,但都被安保无情的拦截在外。

我说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莫春秋的想法似乎和我一样,他年纪很大了,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皱着眉,对待任人都有着一种近似于苛刻一般的准则。

他总是说,我莫春秋的孩子应当如何如何

所以大家都不那样快乐,这偌大的庭院被紧紧包裹着,脖子上明明没有什么,可我知道,透不过气的人不止我一个。

十二年不见,他对我没有过分慈爱,长居疗养院的缘故,消毒水和药味混合,在莫春秋的周围萦绕着,柔和了成功者的刚厉,让他看起来稍显疲惫一些。

他老了许多,青稞提起他总是饱含崇拜的,在她的描述中,她的父亲顶天立地,无所不能,是披荆斩棘的骑士,是降魔除妖的英雄。

这和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偏差,所以我说他老了许多。

想想我也理解,整整十二年了啊,岁月势必要带走什么,大家都变了,只有青稞还是那个青稞。

死亡留住她的身影,永远的定格。

我的小青稞。

想起她,我要比平时温和,看着莫春秋的脸不自觉的说:比起从前,你老了许多。

他愣了一下,大方承认的说:是啊,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等这场晚宴结束我还是要回美国的。

需要我跟你一起走吗?

看你意愿。

留一个房间给我吧。

不是什么难事,他应允的痛快。

推门要走,又有人在后面出声,像是问我,也像是自语,他说十二年好长,青稞你变了许多。

没有理会,我装听不见的样子格外冷漠,门打开又合上,我是青稞,青稞是我。

她长眠不起,就换我扎根在这里,用鲜血浇灌贫瘠的土地。

宴会那天人来的很齐,莫春秋没有刻意的向大家介绍我是谁,他只是领着我,推杯换盏间无意的提起。

哦。

你说青稞吗?

这是我家小女。

众人都清楚这场晚宴的目的,众人也都意外,因为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副样子。

我沉默消极,过于苍白过于怪异,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里,我依旧我行我素,穿一身黑衣。

格格不入,在这种筹光交错的宴会里我像是置身事外的死神,高举镰刀,无差别的攻击。

我不屠杀人类,我屠杀虚伪,欺骗,以及各怀鬼胎的客气。

我屠杀的,是莫青瑜。

来到莫家后我和莫青瑜只见过一面,自从那天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家。

我对此并不意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青稞活着回来,她逃到火星都符合情理。

我不急。

日子还长呢。

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一身黑衣,她盛装出席。

总是这样,她要高贵,要漂亮,要喧宾夺主,要独领风骚。

像只花孔雀,雄赳赳气昂昂。

莫春秋领我过去,走进了我才看清,莫青瑜不是独身一人,她身边的男人这世界真小。

对视,我面无表情,看他很意外的挑一下眉梢。

平心而论,我们二人都算冷静,心理素质极强。

最起码看起来像是这样。

青稞,还记得吗,陆伯伯家的哥哥。

好像是吧,莫春秋这么说。

我真听不清了,耳朵旁嗡嗡的乱响,小提琴的声音突然难听的像是拉锯一样。

看着陆争,我突然就想起他给我的那颗糖。

兜兜转转,那颗糖进了青稞的嘴里面。

兜兜转转,阔别多年我们又在这里相见。

他摸摸我的头,故作高深的讲:没变,和从前一样。

真能放屁。

我和青稞不怎么像。

但我知道,但只有我知道,他指的不是青稞,他指的是我。

他说我和从前一样。

可我怎么还会和从前一样呢?

青稞死了,我也跟着死了。

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莫青瑜插话进来,她很惊讶陆争记得我,说话时紧紧挽着男人的手臂:那你呢小稞,你还记得陆争哥吗?

我抬眼,和陆争对视。

我说不记得,显然他不意外,笑盈盈的看着我,说日后总会记起来。

日后你总会记起来。

不打没准备的仗,来之前我把莫家的每个人都给研究个透,所以会在这里遇见陆争,其实我并不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和莫青瑜会在年底订婚。

我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想象中我金刚不坏,百毒不侵,如今遇上了陆争,又开始明白人类的无能渺小。

我有点烦躁。

我其实没有准备好。

拆开一包草莓糖,借着明亮的灯火,让我和远处的男人对望。

隔着很远,可我就是看见他在笑,莫青瑜吻上来,陆争的目光却一直锁在我身上。

他们如此亲密,其实是隔着海角。

看他戏谑的眼神就知道。

草莓糖叫我咬碎了,老管家出来找我,说主角不可以东躲西藏。

我没有东躲西藏,我不需要东躲西藏。

见血封喉,一击毙命,没有真本事,哪敢孤身前往。

糖果被我咬的咯噔作响,像是野兽咀嚼人骨的声音,就是这么脆,就是这么响,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看见一条嗜血的恶狗,那些被大卸八块的人都成了它的美味佳肴。

手指头脆的像是胡萝卜一样,三两下就进了肚子里,瞎了一只眼睛的年轻人得意的狂笑。

我们害怕,却连半点哭声都没有,生怕被拖出来以儆效尤。

地窖很大,里面挤满了人,可像我这样四肢健全的少之又少。

扒舌头,挖眼睛,用角落里的闸刀硬生生的砍断手脚。

他们喜欢这样做。

他们总是这样做。

那些年我看见他们杀人,随意的像是杀猪一样,一些扔去喂狗,一些抬上去加工成鸡饲料。

对外卖一个好价钱,指着配料表说营养贼高。

青稞比我瘦也比我小,但她紧抱着我,是我的依靠。

叫我几声姐姐,小姑娘在我耳旁轻声的讲:不要怕,你会活着走出这里的。

可我看她,满眼都是绝望。

我说青稞,又死了一个。

她没有办法的笑笑,更紧更紧的抱住我,没再说什么了。

事实在眼前摆着,狗嘴里的人骨还带着脆响,我们脏兮兮的挤在地上,比垃圾箱里的剩菜还脏。

身如蝼蚁,命如草芥,被恐惧驱使,人人都如行尸走肉一样,神色麻木,呆呆地坐在地上。

大家都不敢想,自由是什么模样,只有青稞,她一次又一次的对我讲。

她说姐姐,你要活着离开这里。

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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