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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一天发现了一颗橘子。

它掉在地上,往前滚了几圈,沾满了灰。

他光着脚跑过去,捡起来,在自己穿着不合身的袄子上蹭了蹭,揣进了口袋。泛着油光的袄沾了土之后,更脏了。

白一天不在乎,他觉得衣服能穿暖和就行,东西能吃就行。他要是在乎这在乎的根本活不下来。

换句话说,他要是能在乎一些东西就好了,起码就是一个正常人,不像现在,和行尸走肉差不了多少。

村里人见了他,一口一个“脑子不正常”,“脑子有问题”。

他听不懂别人说的话,看不懂别人看他的眼神,他只知道,往前跑,一直跑,就能回家。

门被咯吱一声打开,老鼠钻进墙里,浮在空中的土,一上一下继续飘着。

他高兴地把橘子放在勉强能用的方桌上,说着很地道的方言“爹妈,吃,来吃。听起来是朴实的,让人安心的。

唯一的半截蜡烛快烧完了,不是很亮,模模糊糊能看清屋子里的东西。但幸好,今天太阳落山晚,红太阳还有半个身子在对面,好远好远的塬上耷拉着,恹恹的,没精气神。

有缺口的几个碗,长短不一样上面有霉点的筷子,底下垫着砖头的凳子…没一个好东西。

唯一能看得过去的桌子上,摆着两张画像,是一对儿老年人的,但是看不清五官,只有个模糊的脸,有木头在四周勾了个框,是这屋里最好的东西了。

画里的人直盯着他。他自说自话间,剥开橘子皮,一共八瓣。

他往照片前放了四瓣,自己吃了两瓣,吃完了一直在大口喘气,晒得像黄土一样的脸上,有一点红,突然开始嚎叫,脖子和手上起的一大片的疹子,喊了没两声,就什么动静都没了。

窗外没精气神的红太阳也落了。

几个邻家发现他没了,都是后话了。本想从他家拿点什么就当抵债了,但所有人都站在门口往里够着够着看的时候,才发现,一堆破烂,没什么好东西。

“唉,又要咱出钱…”“可不吗”“啧啧,现在想死都还要有钱了,别给外人惹麻烦”……村里又在聊着谁家的是非,聚在一堆说着闲话。

……

白一天醒了,他发现自己在桥上,马上要过桥的地方,有很多野狗,张着嘴,露出白花花的牙,毛很长贴紧皮肉朝外炸,像小孩们毫无章法随便乱涂,纸上的树枝,随便的要飞上天。

他从小就怕狗,见了狗,腿就打哆嗦,恨不得往下一跪,那不看狗,往下面看,河里泛着的腥气儿,顺着风就往他鼻子里灌,他再傻,这会儿也琢磨出不对劲了。

村子里的河,没有这么大的腥味,站在桥上刮点小风,可凉快了,不像现在这么折腾人

他往四周一看,别人身上都装着饼或者馍,还有人装着肉包子,手里都拿着灯笼。

就自个什么都没有。白一天抬头看天上,是雾蒙蒙的,也没有白太阳。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到地上了,别人都拿自己身上装的饼、馒头或者是什么肉包子扔给狗吃,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就跟在一个人后面,也算是混过去了。

前面能看见有光了,不是人手里提着灯笼的光,是高处的,像是城门上的光。

白一天心里打鼓,他害怕,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听村子里做生意的人讲,要想进县城,过城门的时候,要给那些门侍们,塞点银子。

他打着寒颤,跟着那些人继续往前走,走到城门了,他看到确实有两个人在那儿守着门,穿着一身黑,脸白得吓人,戴着高帽。

过去的人没有往他们手里塞东西,但是他们好像要把衣服撸起来,查什么东西?

白一天害怕自己没有,把又紧又小的袖子往上拉,才发现谁给他手上带了个什么布条还是手链。

是白的,绣着很多东西,上面的这些花纹样式都是他没有见过的,戴在他手腕上根本扯不下来。

白一天是个傻子,是个粗人,带个这在手上,觉得刺挠很不习惯。

到他了,两个守门的门侍,看他早都把袖子拉起来,握着胳膊把他往过一拽。

个子高一点的给另外一个说,“多久没看到这样子的腕带了,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几百年前,那个人给朝廷写了治水策,真是个忠臣。”

“是啊,就是啊。”白一天还站在那,一动不动,后面站的“人”着急,想推他,根本推不动。

两个门侍以为他没懂自己意思,对他说:“你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对,继续往前走吧,前面的路还长勒,你嫌累,就到黄泉河边,随便找个船,坐进去就能休息,他们不会赶你的。”

低一点的门侍看他是个好人,多和他说了几句,就招呼后面的“人”了。

白一天半知半解的往前走着,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去哪。

但他决定靠问路先到黄泉河边,休息一下,在想些别的事。

黄泉河边立着很多人,都是直接跳下去,喊着“我不想受那份折磨,宁可灰飞烟灭,也绝不再入轮回!”哀嚎声此起彼伏,隐约还能看见河里刚跳下去的人。

白一天到河边,时间好久了,但都没看见船,因为人头乌泱泱的,把河边围紧了,有跳下去的就有接着排队的,他都没能插到跟前去。

每次都是刚到跟前,旁人就以为他是来插队的,推推搡搡地又把他挤出去了。

待在河边也没什么意思,他看那些人跳下去游泳之后都没上来,就顺着河道一直往下走。

河岸两旁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枯黄的草丛间偶尔冒出几根干枯的荆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白一天心里暗自猜测,这片地方恐怕已经不常有人至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河水,河中流动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散发着淡淡幽光的液体,仿佛每一滴都饱含着亡魂的哀怨。偶尔有几根白骨随着水流漂过,那些曾经是活人的残骸,如今在黄泉河中永远得不到安宁。

走了许久,白一天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废弃的凉亭,凉亭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正默然伫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那人是一位穿着黑色华服的男子,和他之前见到的门侍一样面色苍白,但目光如炬。

那男子察觉到白一天的靠近,缓缓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没有开口,似乎在等白一天先发问。

白一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打破沉默:“请问,你为何在此地停留?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跳下去?”

男子轻轻一笑,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味:“这里是黄泉河边,冥界与阳世的交汇处。吾停留在此,是为了等你,并非为了让自己灰飞烟灭。你躲我躲了好些年,回到此处见的第一人却还是我…只有我一直在等你,也只有我在等你…”

白一天被这几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从记事起回想到现在,敢发誓绝对没有见过眼前的人,他也不明白,自己并非那种作恶多端的人,怎么就莫名其妙不在了?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不愿透露太多,便含糊其辞地回答:“我真不认识你,况且我来到这儿又不是和你闲聊,我是来找船想休息的。”

男子微微点头,仿佛并不意外:“休息?黄泉河的船可不常见,尤其是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地方。你若真想休息,就让我帮你解了腕带,随我去住处休息吧,可好?”

“这腕带真能解下来吗?”白一天伸出胳膊,递给他。

“当然。”那男子说完之后,手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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