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比尔middot;邓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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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邓邦心想:我正在做时空旅行;我在一颗刚出膛的子弹里面。
这个想法,尽管确切无误,但不能给他特别的安慰。实际上从飞机起飞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一些轻微的幽闭症。飞机里面很狭小——不可避免的狭小。食物也不够精致,但是空姐们却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她们在狭窄的过道里送食物就像是一群杂技演员在表演。看着这种情景,比尔还能从食物中获得少许愉悦,但是他的邻座对此就无动于衷。
他的邻座又有一个缺点:他身体肥胖而且不太干净。浑身上下涂了科隆香水,可是却掩盖不住那浓郁的汗臭味。而且他的左时也不老实,不时地给比尔来那么一下。
比尔的眼睛不时地落到机舱前面的数字显示盘上。上面显示这颗不列颠子弹现在的速度是两马赫。比尔换算了一下,确信是每分钟18英里。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想知道这个。
尽管现在是中午,舷窗外的天却不是蓝色的,而是黄昏的粉红色。水天相接的地方,地平线稍微有些弯曲。比尔想,我就坐在这里,端着血玛莉酒观察地球的曲线,旁边还有一个肮脏的男人用肘子撞我。
他笑了笑,心想一个能面对诸如此类事情的人不应当害怕任何东西。但是他仍然害怕。不仅仅因为坐在这个易碎的壳里面以每分钟他英里的速度飞行,而是感觉德里镇正在朝他扑来。它就像是一头等待多时的食肉猛兽从隐身处突然跃起猛扑过来。啊!德里!我们会给德里写一首颂歌吗?歌颂那些工厂和河流呛人的气味?绿树掩映。
无比寂静的街道?图书馆?水塔?巴斯公园?德里小说?还是班论地区?
他的脑袋豁然开朗。他就像是在黑暗的戏院里坐了27年,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而现在终于开始了。
我写的所有小说都来自德里。他想,竟然愚蠢得还带着些愉悦。
德里是它们的源泉。它们都来自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所有问我那个问题的采访者我都给了他们错误的回答。
优雅的回答。但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下意识?也许有,但是比尔认为人们夸大了它的功能——可能它很简单,就像是眼睛里进了沙子就会流泪,或者像吃了一顿大餐之后过上一会儿就会放屁。第二个比喻更形象一些。,但是你不能告诉那些采访者什么梦想、感觉、意识之类的玩艺儿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只不过像放屁那么简单。他们似乎需要什么东西。所有的采访者都带着笔记本和采访机,比尔只好竭尽所能去帮助他们。他只知道写作是一项艰苦的劳动,异常艰苦。但是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些。
他现在想:即使在麦克没打电话之前,你一直知道那不是他们真正想问的问题。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们想问的不是你从哪里得到灵感,而是为什么你能得到灵感。
为什么?
德里!
他突然挺起了腰,肘部也不安地动了起来——一下子捅在他的胖邻座腰上。
“注意点!”那个胖子抱怨起来。“这里很窄,你也知道。”
“如果你停止捅、捅我,我就不会碰、碰你了。”那个胖子瞪着他,目光里满是不悦和怀疑,似乎在问:“你究竟在说什么?”比尔也瞪着他,直到他嘟哝着转回头去。
他又向舷窗外望去,一面在想:“我们正在打击恶魔。”
他的胳膊和后颈感到一阵刺痛。他一口把剩下的酒喝干了。他又想起了一件东西。
银箭。他的自行车。28英寸高。“骑上它你会杀死自己的。”比尔的父亲说,但是他的语调里没有半点真正的关心。自从乔治死后,他对一切都不再关心,以前的慈父已经消失了。他好像总是在侧耳倾听,期待着乔治回家的声音。
比尔是在中心大街的自行车行的橱窗里看见那辆车的。在橱窗里展出的那些自行车里,那辆车最引人注目。它的车身最大,看上去也最旧。在该直的地方,它偏偏是弯的;而在该弯的地方,它又是直的。在它的前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旧车转手”
当时比尔走了进去,卖主要价24美元,然后比尔就接受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讨价还价。比尔从感恩节的时候就注意上那辆车了。
比尔用他七八个月节约下来的零花钱付了款,然后就骑上车子回家了。路上的雪开始融化了。比尔觉得很有趣,因为直到去年他还从未想过拥有一辆自行车。那个想法是突然出现的。也许就在乔治死后的那些漫长日子的某一天。
在开始骑车的时候,比尔到处乱碰乱闯。有几次险些出了事。但是等春天快到的时候,他逐渐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战马“银箭”他的父母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比尔当时正和死亡做游戏。比尔想,父母在他买车之后就没有注意过那辆车——对他们而言,它只不过是在雨天时倚在车库墙边的一件掉漆的纪念物。
银箭确实很旧,但是它跑起来就像一阵风。比尔的朋友——当时地推一真正的朋友——艾迪卡斯布拉克擅长机械活。他告诉比尔如何保养银箭——哪个螺钉该拧紧,如何给齿轮上油,怎样紧链子,还有如何补轮胎。
“你应当给它上点漆。”比尔记得艾迪曾经那么说过。但是比尔不想给它上漆。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银箭的样子确实有些旧,但是它跑起来像风一样快。它将——“它将打击恶魔。”他大声说完,然后笑了起来。他的肥胖邻座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是的。银箭看起来非常旧:油漆脱落了很多,后面还有一个老式的车筐,车铃焊接在车把上像一个小拳头。非常旧。
感谢上帝!银箭不但能跑,而且跑得飞快。
1958年6月的第四周——就是他第一次遇见班恩。汉斯科之后的那一周,又是他和班恩还有艾迪筑坝的那一周,也就是班恩、理奇。
多杰、还有贝弗莉在班伦地区出现的那一周,银箭救了比尔邓邦的俞。理奇一直坐在比尔的后面,就坐在车筐上当然银箭也救了理奇的命。比尔还记得他们逃走的那幢老房子。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内伯特大街上的那幢该死的老房子。
那天他冲锋前去打击恶魔。没错。有个恶魔的眼睛就像是闪烁着死光的古币。还有个满身长毛的恶魔张着血盆大口。如果说银箭救了他和理奇的命,那么就在比尔和艾迪遇见了班恩的那一天,它还可能救过艾迪的命。班恩那天被亨利。鲍尔斯追到了班伦地区,当时比尔和艾迪正在那里筑小水坝玩。艾迪犯了严重的哮喘,而且他的哮喘喷雾剂也空了。于是银箭就救了艾迪的命。
比尔邓邦有17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他现在正趴在飞机舷窗向外看——在回忆着1958年发生的那段日子。“哈哟,银箭。走嘞!”
他忍着泪水,回想着。
银箭以后怎么样了?他记不起来了。完全忘记了。只有黑暗。也许它还挺好。
哈哟。
哈哟,银箭。
2
“走嘞!”他嚷着。风把他的吆喝声撕裂开来,顺着他的双肩飘散了。那叫声不仅洪亮,而且得意洋洋。
他沿着堪萨斯大街骑了下去,一开始速度很慢。看着那灰色的自行车启动就像是看着一架飞机正在起飞。一开始你不敢相信如此庞大的东西能够离开地面,但是当你看到它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当你还没时间想那到底是不是幻觉的时候,飞机已经穿越云层,身姿优雅得就像是一个甜美的梦。
银箭就像是这样。
比尔骑着银箭到了一个下坡,然后他越蹬越快,他的双腿不停地上下蹬踏——银箭飞一般地疾驶而去。就在那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