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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配当一个排爆手的爱人。
她的年轻的、满脸蒙尘的、阖着双眼的爱人,她要亲自握着手术刀,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周琨钰把酸涩强行逼退回眼眶,从看到辛乔的第一秒起,她一滴泪也没掉,说一分钟,她就隻给自己一分钟稳住情绪。
她死死咬着牙关,几乎能感到那种淡淡的血腥气,不知来自自己嘴里,还是心里。
做完手术前的最后准备,“啪”的一声,手术室灯光大亮。
周琨钰戴着口罩,望了眼那张过于苍白的脸。
辛乔,就算你半隻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与其把你的命交到别人手里,不如我亲手拖着你、拽着你,把你从忘川河的另一端带回来。
不好意思,就算再痛再难,你也一秒钟都不准给我放弃求生的挣扎。因为你的爱人,最擅长的,就是从死神手里抢人。
她对着手术台另侧的助手点了下头,口罩上露出的一双素来清润的眼,此时眼尾微微挂住一点红。
不是想哭。
是赌上全副心血的坚定。
办公室里的周琨钰,脸色苍白得一如被雨洗过太多次的天。
一旁的医助还在整理这份特殊的病案:“左胸上方被12厘米粗的螺纹钢筋刺穿。”
“从前胸第二肋骨间斜插到后背,靠近身体中央的心臟和大动脉,担心伤及心臟大血管,准备两千毫升的血和体外循环机。”
“周老师,你……还好吗?”医助小心翼翼的语气。
“嗯?”周琨钰抬起头来,脸色犹然苍白,神情甚至有一些木。
“你是不是太累了?”医助衝她笑笑:“你好厉害,简直是把人鬼门关给生生拽回来的。”
周琨钰缓缓摇头:“医生又不是真正的神,是很幸运。”
幸运到一阵深深的后怕。
手术过程中她确认,钢筋虽然穿透胸腔,但紧贴着心臟主动脉壁擦过,然后从肺叶中间穿过,没有伤及大动脉和器官组织。
哪怕钢筋再偏那么一毫米,心臟主动脉就会破裂,辛乔要么当场死亡,要么一动钢筋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同样幸运的,是现场消防员都极富经验,救援切割时前后固定住钢筋保持平稳,否则稍微的震动都可能令心臟血管受到损伤。
这台手术,周琨钰花了三个小时。
一直到现下坐在办公室里,她好似耗空了所有的心神,木木的表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直到这时,她的手才又一次剧烈颤抖起来。
医生关切的问:“周老师,要不要喝杯咖啡?”
她点头:“好,谢谢。”
护士端一杯速溶黑咖给她,她望着纸杯内深咖液体漾开的那圈波纹,才恍然发现,她之前喝咖啡时手抖的那一下,似是对辛乔受伤的预感。
她与辛乔,或许真是有感应的。
周琨钰来到重症监护室外。
辛乔已被转移到这里了,镜山这家医院是慈睦的定点指导医院,监护室配备了电脑视频,可以看见躺在里面的辛乔。
病床上的辛乔还插着呼吸机。
周琨钰以眼神为笔,细细描摹过她倔强的眉毛;
紧阖的双眼;
清隽的脸……
周琨钰一点也没再鼻子发酸,她有个很坚定的信念,在辛乔醒过来以前她绝不会哭。
事实上她从不习惯流泪,哭是对事情最没帮助的发泄手段。
她默默看了辛乔一会儿,把护士叫回来,交代她,如果辛乔醒了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护士问:“周老师,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周琨钰:“嗯,认识的。”
她不知怎样介绍更多了,她和辛乔已分开,而她打从心底里不愿用“朋友”二字定义她和辛乔之间的关系。
周琨钰走了。
诚然她可以留在这里,一直守着辛乔,但那不是辛乔想看的她,也不是她想看到的自己。
辛乔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问心无愧,现在,轮到她继续战斗。
她要让被紧急送到医院来的病人脱离危险,才不辜负一条条如此宝贵的生命。
周琨钰时不时抽空来看辛乔一次,又匆匆离开去忙自己的工作。
她知道这样会错过辛乔苏醒的第一瞬间,但她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
有时她也质疑自己:是否太过理性了?
也许她骨子里的确是个冷酷的人,在经历过初见辛乔的那一瞬恐惧后,她又可以开始理智的安排所有事。
辛乔的伤情凶险,但幸运的没有伤及任何器官,加上年轻身体素质好,恢復起来算是很快。
一直到辛乔被转入普通病房,周琨钰出现在病房门口。
那时辛乔正沉沉睡着,照顾辛乔的护士轻轻招呼她一声:“周老师。”
周琨钰走进来,压低声音:“我看着会儿,你先去把晚饭吃了。”
护士走了,周琨钰拧来毛巾,开始动作很轻的给辛乔擦脸。
然后是手。
忽然,辛乔的手指在她掌心里微蜷。
周琨钰的呼吸一滞,问:“吵醒你了?”
“没有。”辛乔的嗓音哑着:“睡得太多了,本来也该醒了。”
她张开眼,看着坐在她病床畔的周琨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