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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芒坐到她对面,“难怪你待我不如阿妹。”
“但这对你并没有任何影响,不是吗?尽管没有记忆,在一个婴儿身体里长大,你照样还是你自己,我每每见你,就会想象,假如我这个长女不是一出世便死掉的话,她会长成什么模样。”
“也许她会很难过,不被母亲喜爱,真是难过的事。”绍芒试着代入自己。
“不,若你是她,我不会吝啬我的爱,我不待你好,并非传闻中所说的怀孕时机不对,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答允过司翎萝会让你平安长大,可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绍芒微微一笑:“这么做对我究竟没什么伤害,只是有损你的贤名。”
“贤名?我并不十分在意。我隻爱我自己的女儿,又没什么错,别人说的话又有什么要紧,退一万步讲,他们的话说得再难听,照样事事得倚仗我,看我的眼色行事,对这些小人,恃强凌弱才好,他们的心服口服对我没有任何价值。印象中有个科考落榜十几次的男人到处毁谤我,召集了几百人想颠覆我的皇权,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小王,仗着人多,还行过几桩草菅人命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最后将他们杀的一干二净,人头都浸入茅厕。从此事上就能知道,有些毁谤你的人,他们不是真的在毁谤你这个人,而是嫉恨你的能力,嫉恨为何拥有这些的不是他们自己,所以我也经常教导你们这些小辈,警惕男人,尤其是一事无成的男人,若犯到你头上,杀便杀了,该死的人留下来,终究祸患无穷。”
绍芒隐约明白了什么,“你着急吗,我眼下确实有些想不通,想说一说。”
女皇敛袖:“洗耳恭听。”
绍芒道:“我大概能想起有关荆夜玉的一切……我有个师姐,我心里很记挂她,她受了很多苦,我想杀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又唯恐这些杀孽应在她身上……”
“你是怕,怕你杀的人多了,世人将她视为你的同类,咒骂她,驱逐她,像对你一样?”
绍芒点了点头,“我这个梦做了太长的时间,总是出不去,刚才我的剑还来警示我,说我在逃避,我后知后觉,好像是真的,可能是我现在戾气太重,我怕我……收不住手。”
女皇沉吟片息,轻声道:“情理之中。你是生灵神,即便没了神籍,那也是天道认了飞升的,虽说曾剜心遗志,但终究还是本心未泯,你怕自己会伤及无辜对吗?”
绍芒沉声道:“正是如此。”
女皇微笑道:“好,那我问你,你之前修的是正道,现在你身上应该发生了一些事,让你对正道失望了,你告诉我,你会不会改修邪道?”
绍芒沉色:“我为何要修邪道?所谓正道,即是博爱苍生、除魔卫道,他们做不到这些,便不是正道,不配代表正道,我叛的是他们那些名不副实的伪君子,又不是正道,我为何要因为这些小人而修习邪道?”
话落,女皇淡笑,温声说道:“你这不是挺通透的吗?”
绍芒蓦然惊醒。
一语点醒梦中人,身上的沉重之意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在这一刻,彻彻底底接受了自己是荆夜玉的事实。
纵然一百年前走了独行路,一百年后也为人不容,可这又有什么要紧,难道她不能改变这一切吗?
天地生万物,沧海变桑田,这世上难道会只有一个荆夜玉吗?
如今修真界这些人霸占正道的名声已经够久了,让他们跌下去又如何?德不配位就该让路,让有能耐的人去做。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
女皇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已经想通了?”
绍芒神色坚定:“此番一道凶险,我和师姐风雨同路。”
女皇问道:“你很在意她?”
绍芒毫不犹豫地点头。
若是没有师姐,她会一直是一个流浪的人,因为有了师姐,她才觉得自己有了人性。
废园定情,她却从未说过爱之类的字,她想让师姐知道她的心意。
百福楼。
绘澜朝阁楼瞧了一眼,被又一春踹了一脚。
她疼地皱眉,转头坐下来,“怎么了?”
又一春心事重重地道:“将近三个月了,房钱一分未给,你告诉茹澜,我又一春不是什么讲情面的人。”
绘澜无奈道:“我不是给过了吗?”
又一春压低怒音:“你的不还是我的?你给我的能算吗?我还是亏了!”
绘澜安慰道:“我待会儿向茹澜要,你别气,这不是……情况特殊嘛。”
又一春朝楼上看了看,难得正色:“外面闹的沸沸扬扬,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只有我们厌次城还好好的,我们又收留了她们,总归……”
绘澜道:“若没有她们,恐怕我们早都死了,这一次……就当还恩情吧。她们四个小女娘年纪还没茹澜大,茹澜虽说不会做人,但到底有我护着,这四个人却身世浮萍,唉,世道之中到底女娘在哪里都难,能帮衬一些也好。”
又一春叹了声气,再没说什么。
司翎萝在床边静等。